淒厲的火光仍在搖曳，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見幾片晦暗的雲在飄蕩。
戰場的嘶吼不絕，城牆外濺下的殷紅熱血在某一刻終於漫過城郭。兵鋒與廝殺開始在城內街巷再次展開，也預示著這一場由夜郎牽頭，並莫祁、黨禦、天水北境四族聯軍的征討已然接近尾聲。
隻要覆滅這最後的光紀寒城。
戰線後方，正對著城闕不遠的一片丘陵上。那片宮帳合圍起來的燈火通明之處，四族的領軍者正聚集在此處，周邊聚集的也是此次聯軍最精銳的部隊。夜郎軍的暗炎絕冥，莫祁族的墨明衛，黨禦族的紫殺帝禦，天水族的荒屠破軍……自然，這些精銳的職責不在常規的作戰，而在於控製住可能出現的不受掌控的異變，以及護衛某些大人物的安危。
而在戰場之外，規模小得多，但慘烈猶有過之的爭鬥也在繼續著。
就在光紀寒城約三十裏外的某片密林中。再普通不過的坡地上，卻彙聚了此間真正名震寰宇的數位大能。
“衛哲，光紀軍已是風中殘燭。大勢所趨，你不過自尋死路罷了！”
堪稱淒厲的吼聲，換來的是名為衛哲的男子霸烈之極的一記轟拳。直拳摧枯拉朽一般劈開喝問老者的重重格擋，明明是正麵直擊老者的胸口，傷口卻詭異地在老者的後背爆裂開來，錯位的骨骸將老者的身軀扭曲成詭異的弧形，而後徹底癱軟在地。
這慘烈的一幕引得交戰不休的數人不自禁地停下手來。
望著老者的屍體，邢無咎的目光猶為複雜。
為了牽製住衛哲，此次四族聯軍凝聚起七位同為真一境的強者。此前仍有人認為此舉不過小題大做，畢竟相較而言，衛哲晉入真一玄君之境而後成名也不過這數年間的事。七位之中，哪一個都算得上是他的前輩。
然而交手至今，眾人方才真正領會到其難纏之處。
纏鬥整整一天一夜，先後兩位耆宿重傷難以為繼不得已被迫退出截殺。而就在方才，衛哲拚著硬受他一記“燃髓勁”的代價，也要將“滅元錘”的拳勁盡數施展開來，生生崩滅當麵老者的所有生機。此戰過後，無論結果如何，其“當世拳宗”之號定然實至名歸。
縱然七人圍殺的的結果換來的是此刻真正折損一人，然而場間戰力依舊的四人卻未有絲毫的絕望情緒。身為真一境強者的自傲是其一。更為主要的是，“滅元錘”意在截滅生機，若是衛哲巔峰時期使出這一拳，卻是不應留有任何傷痕的。而此刻老者的屍體上百骸錯位，則預示著衛哲對於拳力的控製再難以做到意在力先的地步。
換言之，此刻的衛哲也不過強弩之末罷了。
“修老所言雖不中聽，但道理卻是實實在在的。光紀軍已不再是素明在世時的光紀軍了。況且此次四族聯軍，你哪怕將我四人皆打殺在此，僅憑一人之力又何能力挽狂瀾。”開口的是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僅從外表看來不過三十歲許的婦人，論輩分卻還要比她出身的莫祁族族長大上一輩。至於修老，便是被衛哲一拳轟殺的老者。
衛哲隻是瞥去冷眼，隨後粲然笑道：“那不如我也不去光紀寒城了，你們現在就讓開一條路吧。”
看著衛哲雲破月出般的疏朗笑顏，四人皆沉默下來。
“不過，這時放了我。到時候一個個找上你們秋後算賬，就都活不下來了。”語帶微嘲，衛哲接著冷哂道，“廢話就不用再說了吧。”
事實擺在眼前，眼下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在場的幾人也都不是會輕易動搖的人。於衛哲而言，運至巔峰三元拳勁固然令他在七人圍攻至今仍然看似遊刃有餘，但他的身體早已不堪負荷，明白今次再無幸免的可能。
恐怕……也隻能到此為止了。也罷，素明死後，這世間早已無可留戀。帶著決絕，衛哲再次奔向邢無咎，玄氣衝霄而起。
應龍十三年，深秋，四族軍攻破光紀寒城。同年，七大玄君斬殺衛哲於北望坡，身殞三人。席卷北地，禍亂萬民的光紀之亂，至此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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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的時候，水流沿著七竅灌入。
四肢麻木虛弱地不似他的身體。這種虛弱，與記憶中自明山館覆滅，他和素明淪落天涯後，時刻感受著的那種虛弱何其相似。
努力將頭從水中抬起，夕陽彤紅映照在他臉上，身軀隨著水流載浮載沉。河岸邊，熟悉的童稚呼喝聲音將他的記憶拉近。倏忽間，心跳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攥住，停頓。這發生的一切都貼合著他難以置信的揣測，幾乎凝固了他的意識。唯有那聲音還在不斷地傳來。
“落水了，落水了！快來人，阿哲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