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煙和烈火環繞著仙聖山半山腰以下的位置,半山腰之上一片清淨,分割清晰的好像地平線。
仙殿之內,聖脈弟子被官兵強製跪拜,掌教主位上坐著的雖同為女子,卻儼然不是清聖至潔的掌教。
金黃帝袍加身的女子,高貴耀眼到無法仰視,明眸善睞中閃著撕天裂地般的鋒芒,染著豆蔻的指甲豔如血色,白皙的指尖擺弄著一截碧色的竹節,通身至尊的帝王之氣竟然生生將環繞周山的仙氣壓製,紅唇輕啟,吐出的卻是最無情的字:“殺!”
官刀齊齊砍下,聖脈弟子的頭顆顆滾落。
血染聖殿!
適才萬裏無雲的晴空碧朗驟然暴雨傾瀉,雷聲撼天,猶如天地同悲、萬鬼慟哭。
自殿外押入的年輕男子發絲散亂,白衣染塵,赤著的雙腳一如最低等的戰俘,手腕腳腕扣著百斤的鎖鏈,一張傾世絕美的容顏毫無表情,冷心、冷情。
赤腳踩在門下弟子尚存溫熱的血液之上,竟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恍若那出塵的仙子,世間繁華興衰絲毫不得入眼。
“降?否?”女帝輕柔細語宛如情人呢喃。
“否。”低沉的音色,竟是眼也不眨。
挺直的腰杆,即使被迫跪拜,依然透著難以征服的氣息。
女帝嘴角輕揚、肆意,如夜叉星隕落人世,血腥、糜豔:“聖脈隕落乃天命所歸,國師又何必為了一時的氣節枉顧性命。若非舒華一派為世家貴族教導出數百精英弟子,本帝今日又何幸得此斷絕天地的殊榮?國師脫離舒華派幾近百年,此刻又何必盡這愚忠愚孝?”
盡孝一詞終於令國師動容,一瞬的失神過後,那張如藝術品般的容顏再一次無欲無情。
手間的竹節掉落在地,女帝冷了眉眼,歎息一聲:“可惜。”腳尖一點,竟是將竹節踩成碎片,“斬。”
背轉過身,即使方才數十顆頭顱同時落地也不曾動容的眉宇間此刻現出一絲惋惜,不忍看曾經的國師、帝師隕落的瞬間,曾經教授她所有的師父,為何最終卻會選擇曾經背叛了他的陣營?
那個最無情的人,連表情也吝嗇的人,為何至死也不願選擇勝利的陣營?可憐弱者?他從沒有那個心情,不是嗎?
百思不得其解。
再一次坐上掌教的寶座,堅硬冰冷絲毫不如她的帝皇寶座,血染的地麵,曾經有如鏡麵的地麵最容易擴散液體,國師毫無表情的頭顱分離了身體,滾在寶座之下,半張臉浸血,半張臉無垢。
對於最冷情的人,渴望見他為情痛不欲生;對於最高貴的人,渴望見他跌落雲端汙穢不堪;對於最智慧的人,渴望他敗得一塌糊塗;對於最美麗的人,渴望見他被最殘忍的手段玷汙——
毀滅的天性啊!
國師啊國師,即使到死,也隻能汙了他的身,那顆心,果然是石頭做的。既是解脫又是失落,女帝手撐著下巴,一時出神。
空落落的心,像是失去了什麼有趣的玩具。
女帝歎息,連眼神都黯然失色。
自此,再也沒有能夠窺探她每一步計策的人了,再也沒有能夠令她感受到挫敗的人了,當真是……寂寞啊!
青出於藍,至高者寒,最是無趣。
起身,步出大殿,沾染了鞋底的血是國師存在過的最後的印記,袍袖清揚,纖指劃過優雅的弧度:“火——”
烈火熊熊憑空而現,燃燒身後的殿宇。
不曾回頭,不再惋惜。
無情,是他教的;冷心,是他教的;斬草除根,也是他教的。
全都是他教的……女帝心中突然湧出一絲不甘。
不過算了,最後的最後,敗的是他,不是嗎?
驟然,一道金色光柱自燃燒的殿宇衝破天際,耀眼,刺目!
“保護月華女帝!”護衛團團將她護在中央。
女帝冷卻的心再一次躍動,眼中突然現出活力與期待:就知道!就知道你不會這樣容易服輸!就知道你一定會為了使我愉悅而逆境重生!
光芒擴散,籠罩整座山峰。
身邊的護衛驚恐不安,他們確實應當不安,一個一個的消失在那一片金色的光芒中,換誰誰都應該不安。
尖叫!亂竄!
直至隻餘女帝一人。
素手纖弱,試圖觸摸光芒,然,那隻是光而已,沒有實質,沒有實體,女帝頓悟,轉瞬一抹苦澀彌漫唇邊,似撒嬌:“真是敗給你了——”
這脆弱到可隨意擷取的人世,你想救就給你救。我這已無趣味的未來,你想要便也給你,都拿去吧!
玉石俱焚,先自傷再傷人,當真隻有你這般無情無感到連自身都不珍惜的瘋子才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