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陽按照李師傅敘述的情況，很快就找到了孔老婆子家，那是一處土坯搭建的院落，門口有幾畦菜地，種了一些玉米和青菜，地裏絡繹不絕的蟋蟀聲，吸引了兩名滬海人，兩人循聲就打算過去。“我說兩位老哥，注意別毀了人家的莊稼！”焦陽提醒道。“放心吧老弟！我們會留意的。”說話間兩人就像遊擊隊員似得，迅速的隱入青紗帳裏。焦陽輕輕推開用舊木板釘成的院門，一名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在用鍘刀切著豬食，聽到門響，抬起頭用訂滿補丁的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用稚嫩的聲音問道：“叔叔您找誰啊？”“小朋友，叔叔路過，找點水喝，可以嗎？”焦陽微笑著，把手裏的旅行杯舉了舉，聲音柔和的問道。“燕子，你在和誰說話？咳咳……”隨著一串咳嗽聲，一位臉上布滿深深皺紋的老太太從屋裏出來，手扶著門框氣喘籲籲的問道。焦陽猜測這應該就是李師傅口裏所說的孔老婆子，說道：“老婆婆！我來討口水喝。”聽到焦陽說話，孔婆婆抿了抿幹癟的嘴，對小女孩說道：“燕子先給叔叔燒水去，那點豬食回頭再切，咳咳……”孔婆婆咳嗽了一陣，又自言自語的歎著氣說道：“我老了，不中用了，連累這兩個苦命的孩子了，唉！”“哦，奶奶我這就給叔叔燒水去。”燕子答應一聲，用係的圍裙擦擦手，起身去屋裏拿出一個已經被柴火熏得黑乎乎的水壺，吃力的用壓井取水。焦陽趕緊過去幫忙，燕子和他推搡謙讓一番後隻好罷手站在一旁，焦陽一邊壓水一邊和藹的問道：“小燕子幾歲了？還上學嗎？”“叔叔，我八歲了，不上學了。”小燕子眼圈一紅說道。“孩子告訴叔叔為啥不上學了呢？不上學長大後什麼都不會，那以後怎麼賺錢給奶奶花呀！”焦陽充滿憐惜的說道。小燕子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最後又憋了回去，拎起接滿水的水壺到灶台上生火燒水去了，熊熊的柴火映紅了小燕子因長期營養不良而略顯蒼白的小臉蛋，她默默地在灶台前坐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開口小聲說道：“叔叔其實我很想上學！可是我奶奶眼睛看不見，我爸爸癱瘓，我弟弟才五歲，他們都需要我照顧，再說我們家也沒有錢供我上學。”多麼懂事的孩子啊！焦陽鼻子一酸，眼裏噙滿了淚水，強忍住不讓它滾落出來，聲音略帶哽咽的說道：“孩子，叔叔出錢供你上學好嗎？”聽到這話，小燕子的眼裏充滿了渴望，隨著映在眼眸裏的火光跳躍著，隻那一刻小燕子眼裏的渴望之情就消失殆盡。“叔叔我還是不能去上學，我上學去了，我奶奶，我爸爸，還有我弟弟該由誰照顧啊？”小燕子用棍子撥了撥爐灶裏的柴火，喃喃說道。“叔叔願意替你爸爸和你奶奶治病，你願意去上嗎？”焦陽問道。小姑娘沒有回答，眼睛裏寫滿了懷疑。小燕子不相信世上真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是看到那位叔叔充滿了正直清澈的眼眸，又使自己不由不信。“叔叔就是醫生，叔叔會給你的爸爸和奶奶治病，叔叔有錢，叔叔會資助你和你的弟弟上學。”焦陽補充道。壺裏的水燒開了，小燕子把水壺拎下來，“叔叔水開了，我給您倒水喝！”“謝謝小燕子！別燙著你，叔叔自己倒水。”焦陽接過水壺把茶杯倒滿水。焦陽端著滿滿一茶杯開水正想問問孔婆婆家裏的一些詳細情況，突然發現院門口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正是那名盯梢者，憑著自己愈發靈敏的聽覺，焦陽準確的判斷出那人正貼著牆根偷聽。焦陽不動聲色輕輕走到牆根說了聲，“涮涮茶杯！”牆頭不高，焦陽抬手一杯滾燙的開水就順著院牆澆了下去。“哎呦！啊！啊……”盯梢者被迎頭澆了一杯開水，本能地叫了起來。“什麼聲音？”焦陽很做作的拉開院門查看，就見那名盯梢者連滾帶爬的鑽入了院子門口的玉米地裏。“叔叔發生什麼事了？”小燕子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問道。“嘿嘿！一條野狗而已。”焦陽笑著說道。“該死的野狗到處亂串！”小燕子罵了一句。“燕子帶叔叔去看看你爸爸的情況。”“哦，叔叔您跟我來吧。”焦陽隨燕子進到那間牆體龜裂的土坯房，女孩打開一盞昏暗的白熾燈，焦陽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爸爸，這位叔叔是給您看病的！”燕子介紹道。“坐，坐！”男人揮著手示意焦陽坐下。“大哥我還是先給你看看病情吧。”焦陽說道。“大兄弟，老哥謝謝你了！”男人掙紮著想探起上身。“您不要自己動！”焦陽把他按住，又回頭對燕子說：“燕子聽叔叔的指令，咱們一起扶你爸爸側過身。”在燕子的配合下，焦陽把男人的身體調整好，開始為他受傷的部位摸骨詢證。十分鍾後焦陽得出結論，燕子爸爸的脊椎骨上次斷裂後進行的手術不到位，造成脊椎骨錯位，擠壓住神經。“庸醫害人啊！”焦陽感慨道。“叔叔，我爸爸的病能治嗎？”燕子緊張的問道。“能治好！叔叔向你保證！”焦陽說道。聽到這話，燕子原本憂鬱的眼睛裏泛出了希望來。“我不想治，我們家沒錢治病。”焦陽這番保票，反倒讓燕子爸爸生出懷疑來，自己沒受傷前也是走南闖北在很多城市打過工的，形形色色的騙子也見過不少，再則說了自己家也實在是拿不出錢啊。“您放心，看病的錢不讓你們出一分，你這腰他們上次沒給你正確治療，是屬於醫療事故，回頭你把給你治病的那家醫院告訴我，我來幫你們討回公道。另外你這病無論是對你自己還是對你的家庭來說都不能再耽誤了，明天我會安排你去一家大醫院治療，治療費我先替你們墊上，別的東西你就不要亂想了。”焦陽鄭重說道。“叔叔謝謝您了！”說這話時小燕子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作勢要給恩人磕頭。這孩子實在是太憧憬過上正常人家的生活了。“起來孩子！咱不興這樣的，不然叔叔要生氣了！”焦陽一把扶起燕子說道。焦陽坐在床邊的板凳上接著問道：“大哥，你們家貧困金每月發放都及時嗎？”“貧困金？三年前我受傷不能幹活那陣倒是申請過，後來鄉裏的人對我們家說我生了二胎，違反了國家政策，不能給我發放貧困金，還說我們如果有錢了還得再生。我閨女扶著他奶奶到鄉裏找了幾回也沒結果，最後我們也死心了。”燕子的爸爸歎了口氣說道。還有這說法？焦陽回憶了一下有關貧困金發放的有關的政策，發現沒有這項規定啊！按照本地政府的有關規定，像燕子家裏的狀況，除去每月可以領二百二十元貧困金外，另外每個月還可以至少領得殘疾補助二百元，雖然錢不多，但是對於像燕子這樣的特困家庭卻能起到很大的幫助。而且那名接待人員的回話也缺德，人家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即使想要三胎，那也得具備身體條件不是？特馬！這裏麵一定有貓膩！焦陽感覺到自己似乎發現了揭開西山黑幕的線索。“你們這幾年都是怎麼過的？”焦陽關切的問道。“親戚鄰居有時資助一點，還有前年來我們村的大學生村官倒是給了我們家很大的幫助，要不是他恐怕我們家早就支撐不住了，他每月的收入也不多，可是每月發工資都會周濟我們三百兩百，平時還幫助我們家做些農活，那人真是一個好人！”燕子爸爸說這話時，眼裏滿是感激。“郝強哥哥還幫助我學習呢！雖然我不在學校上課，但是郝強哥哥都會教我的，上次郝強哥哥拿來幾張學校的期末試卷，我都考了一百分！”燕子自豪的說道。燕子嘴裏的郝強哥哥引起了焦陽的濃厚興趣，作為一名年輕人能做到這一步，至少這個人的人品不會差了，焦陽倒是很想認識一下這位燕子口中的郝強哥哥。“燕子！在家嗎？”隨著院門被咯吱一聲推開，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是郝強哥哥來了！”說話間小燕子就一蹦一跳的迎了出去。“燕子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我已經把三年級要用的書都給你找齊了，另外上午我去辦事處辦事回來還給你買了一支鋼筆，看看喜歡嗎？”郝強說著把手裏的鋼筆遞給燕子。“我喜歡！謝謝郝強哥哥！”小燕子臉上重新掛上了她這個年齡本該有的笑容。“郝強兄弟，又讓你破費了！”燕子奶奶感謝道。“孔婆婆您就別客氣了，以後可不許跟我見外。再說了我也是一名村官嘛，能看到你們生活好一點我也高興啊！唉！其實我也隻能幫你們這些。”郝強最後一句話說的很無奈。“郝強同誌你好！”焦陽伸出手過來說道。“您是？”郝強握住焦陽的手等著對方自我介紹。“我是西山辦事處的焦陽！”說這話時焦陽已經輕輕的把住了對方的脈搏。“焦陽？”郝強疑惑了一下，馬上想起了上午去辦事處，在政務公示欄看到的辦事處新副主任的任命通告，貌似照片上的那人就是眼前這個人，於是下意識的印證道：“莫非您就是新來的焦副主任？”“嘿嘿！消息還挺靈通嘛！”焦陽一樂說道。“焦主任到我們村來視察，咋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呢？我也好去迎接一下！”郝強一臉歉意的說道。“郝強你也是個幹實事的人，以後跟我可不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焦陽捶了他肩膀一下笑著說道。“以後都聽領導的！焦主任您快請坐！”郝強說道，又趕緊遞過來一把椅子給焦陽。辦事處主任對於像燕子這樣的家庭來說，那就是令他們高不可攀的幹部，如今這位高幹就坐在自家的院裏，而且還和他們一家人閑聊了這麼久，獲悉了焦陽的真實身份後燕子一家人開始拘謹起來。“燕子你去把院裏的那隻公雞殺了，焦主任中午您就不要走了，就在我們家吃午飯吧，正好和郝村長一起喝點酒。”燕子的爸爸躺在床上吩咐著自己的女兒。焦陽也正想和郝強多聊一聊，以便獲得更多的有關上西山村的情況。焦陽剛才已經通過和郝強握手已經把他的心理屬性摸了個八九不離十，不敢說對方有多信任自己，至少他和王金文他們一夥不是一路人。聽到燕子的爸爸說殺雞留吃飯，焦陽也沒反對，反正臨走時自己口袋裏的兩千元錢是要留給他們用的。郝強看到這位焦主任對於燕子一家的盛情款待，如此坦然受之，心裏有些不爽，唉！算了！這頓就算是我請領導吃了，回頭自己給燕子家留一百元錢吧！“來！燕子我來幫你殺雞，你去村口小賣部去拿瓶酒來，給老板說酒錢記我賬上。”郝強吩咐道。“哎！我現在就去！”燕子蹦蹦跳跳的就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