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鵠聳著肩膀說道:“陛下料到的,都成了真,他想三郎站到大將軍對麵,三郎站了。他覺得三郎控製不住了,三郎也真控製不住了。”
“這……真是。”蔡邕搖著頭,他本以為馬越是想引兵造反,因此氣憤非常,可當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之後,反而更擔心了。“三郎要有危險怎麼辦?”
“我不知道。”梁鵠甩了甩頭,一邊向回走,一邊說道:“時至今日,嫡是必須奪的了。至於危險,三郎那樣的人……應該是,能挺過去的吧?”
梁鵠這麼說著,話裏卻沒什麼底氣。
……
禁宮,三百快速集結的西園軍在複道兩側的宮牆上上嚴陣以待,弓弩手彎弓上箭。複道上人影憧憧,黑夜裏頂盔摜甲的羽林軍士空著雙手整整齊齊地站做六排,將複道堵得嚴嚴實實。
黃門寺裏的犯人跑出來了,上官命他們將犯人嚇走。
嚇走!
這難道不是笑話嗎?堂堂西園上軍,羽林武士,居然要他們將越獄的犯人嚇走……偌大一個皇宮,嚇到哪裏去?
摘了鋒鏑箭矢西園軍士,放下兵器的羽林武士自從成軍還未有如此委屈的時刻。
無聲的複道,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沉著冷靜。
九尺高的雄武身影被牆上的火把照亮,在他身後隨風擺動的麻布袍隨風擺動拖出長長身影。
“馬將軍,請您退回!”
朱靈這時才知道他領著軍隊要麵對的是誰,馬越!
馬越眯著眼睛,看著前麵的重重人牆,複道上張弓搭箭的武士,冷冷地說道:“已經走到這兒,我還能退到哪裏?”
他的腳步沒有停止,撒了雙手環刀,迎著百倍於他的羽林武士走了過去,麵容沉靜,心若死水。
這七年來的一切都要在今夜有個結果,他沒有回頭路了。如果還是在涼州的他,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了,窮日子過慣,就算是淪落盜匪之流都沒有關係,隻要活的下去就好。可七年之後,他再都不會那麼想了。新皇登基,如果新皇是劉辯,就是他跑回彰山那兩個跟他有深仇大恨的國舅不會讓他活下去。
這七年就像這條幽深的禁宮複道,越是往上爬,越危險。
梁鵠說的沒錯,洛陽是個好地方,可沒人能一帆風順,他得到了門閥貴胄幾百年蒙蔭才得到的地位,也得到了幾百年壓縮的風險。
要麼死在這裏,要麼位極人臣,其他的,休想!
馬越跑了起來,如風,撞入重重甲士之中,首當其衝的便是頂盔摜甲的朱靈。
麻衣包裹的血肉之軀撞在鐵鎧之上,發出震耳發聵的悶聲,朱靈後退一步,在他身後無數甲士頂上來。衝拳,腳踢,肘擊,膝撞,頭頂。沒人能擊倒馬越。
一拳輪倒一名羽林郎,提起迎麵衝來的重鎧甲士左右衝鋒,近二百斤的甲士被掄了起來在人群中大開大合地撞去,所當者,唯有撞在宮牆上一途。
朱靈的兜鍪被打落在地,披頭散發地一拳重重擊在馬越臉上,來不及揮出右拳,對上眼的便是額頭鮮血流至麵目的馬越,疤痕染血更是猙獰,接著便是屬於羽林郎的兜鍪在眼前越來越大,猛地撞在鼻梁上直砸得飛了起來。
血浸入眼睛,馬越眯著眼睛,黑夜裏四周到處是人影,什麼都看得不清不楚,耳邊盡是怒火的嘶吼,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拳頭,他有些提不住手上的甲士了,咬著牙輪圓了砸了出去。
“沒人能擋我!”
宮牆上,裴若張弓搭箭,箭矢一會瞄向在甲士中縱橫無敵的馬越,一會瞄向那些奮勇爭先的羽林武士。他不知道攔下馬越,馬越是什麼結果。也不知道,跟從馬越,天下是什麼結果。
這一刻時間,他眼看著一件破麻袍遮身的馬越在二百空手甲士的阻攔下衝出六十步的距離。
後背被踢了一腳,馬越吃不住力單膝跪在地上,抓起圓滾滾的鐵兜鍪,撐著身子起身,揮擊。
“別打了!抓,抓住他!”
朱靈像瘋了一般,二百武士再打下去就要被這個手無寸鐵的男人放翻一半,若二百甲士都攔不住他,他這個羽林監也算做到狗身上了!
勢若猛虎的男人還在向前衝,但卻再難寸進,幾個甲士抓住了他的雙腿,甩不開踢不走。
接著,更多的人摟著胳膊,壓著後背,重重疊疊,滿是鮮血的臉貼著冰冷的地麵。
“終究,還是被攔下來了。”朱靈拍了拍手,長出口氣,來不及看手下的傷勢,餘光便晃見宮牆上一點光亮。
“嘣!”
六丈宮牆上弓弦輕響,一支箭釘在自己腳下,插著鐵鋒鏑的箭頭深入地下寸許。
“朱將軍,請……放手!”
城頭傳來色厲內荏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