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劉宏突然笑了,這笑容卻教身旁的蹇碩後背直發涼。劉宏問道:“王美人是怎麼死的?”
“王美人……”宮女小心的看了劉宏一眼,硬著頭皮說道:“產後……產後風寒。”
那時的劉宏身材修長,手掌很細,他伸手拂過自己的臉龐,張開嘴舌尖舔了舔嘴唇,從牙縫裏呲出來一句:“來人將這賤婢勒死!”
說罷,劉宏如陣風一般從寢宮中跑了出去,蹇碩在劉宏話音剛落的時候就已經扯下腰間綬帶猛地環在宮女脖頸之間,勒死了宮女就見劉宏已經風一般地跑出去大殿,蹇碩心頭充滿了不安,急忙探頭出殿,見到幾名不知所措侍衛急忙喊道:“跟上去,跟上去保護陛下!”
一路上,劉宏下令弄死了七名攔路的宦官與婢女,一路衝到王美人宮中,抱著王美人的屍首,劉宏的眼淚終於如決了堤。
“朕的王美人,你怎麼舍得棄朕而去呢?朕還未準你死,你怎麼能死呢?”劉宏這一刻終於明白,在這個皇宮中,他是皇帝,他是陛下,可就連他,都無法管製一個人的生死。
他殺不了何皇後,沒有皇帝連著殺自己兩名皇後,國母不可一再變換……這還不是時候。
從這一天起,劉宏再沒有與何皇後共寢,他夜夜笙歌,從宮女中挑出無數佳麗,他荒淫無度,他不顧政務。
可他的心裏始終記得一件事。
他對王美人的愛有多深,他對何皇後的恨就更多上十倍,百倍。
劉宏看書很多,但認真讀過的書不多……可他全心全意地讀過孝宣皇帝本紀,他知道孝宣皇帝與許皇後的愛情故事,他亦知道孝宣皇帝是殺死霍光之後是如何滅霍光滿門的……他很聰明,盡管詩詞歌賦之外他懂的東西不多。
他懂如何平衡朝中的勢力,以及……如何殺死他們!
美人,你等著……那一天越來越近了。
……
西園,劉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醉臥萬金堂了,太醫署的官員們說他不能再飲酒,不能再日夜歡縱,否則……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結代脈,結代脈,朕是天子!剛過了而立之年的天子!
當明白時日無多,他才終於將注意力放到政事上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發現,當今的天下就像他的身體,病症甚多。
一直以來他總在以邊角餘力鉗製廟堂上亙古不變的兩大派係,以清流製宦官,以宦官治政,以宦官助外戚,以外戚助清流……形成一個循環。
提拔蹇碩,這憨子沒心思,是護衛皇宮的最後一麵牆壁。
提拔馬越,本以為涼州來的小蠻子一心為國,後來逐漸意識到這個馬三郎隻忠於自己,也好,正好是一柄屠外戚的寶刀。可若有一日朕不在了呢?
若朕不在,誰製得住馬越?
十常侍是髒了些,畢竟知冷知熱,當馬越在朝中地方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被張讓擱置在眼前的時候,劉宏心裏已經沒有從前的那股自信了。甚至就連,馬越是否忠於自己都無法確定。
劉宏的一生,起於竇氏太後的一場豪賭,最後,兩方的賭客輸得體無完膚,反倒是他這做骰的賺得整個天下。
後來,劉宏自己成了賭客,賭了無數次,現在,他要做人生中最大的一場豪賭,賭上這個天下,賭上了王美人的枉死,賭上七年之久的仇恨。
他要讓他的兒子做皇帝,享昏庸帝王曾虧欠王美人的一切!
“陛下,陛下。”
“啊。”劉宏猛然回神,扶著額頭笑道:“太常方才說到哪裏,朕走神了。”
西園裏的護衛被摒至一旁,萬金堂方圓百步僅有端坐榻上的漢帝劉宏與身旁負手的太常,劉焉。
太常是九卿之一,負責宗室事務,平時不參政事。但劉宏深知,他麵前這位不惑之年的太常可不簡單。洛陽令、冀州刺史、宗正、太常,至今入朝已有二十年有餘,宦海沉浮,心思非常人可比,宗室的身份與超乎常人的能力,是劉氏宗親中德高望重的九卿。
劉焉笑著說道:“陛下,臣說到如今各州刺史、太守行賄買官,盤剝百姓,招致天下責罵。老臣建議您應該挑選那些清廉的朝中要員去擔任地方州郡長官,逐漸廢除刺史,以州牧之職鎮守以安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