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引起馬越注意的,這漢子腋下夾著一長條用麻布裹著,直覺告訴馬越這個強壯的男人很危險,那一長條八成是一柄斬刀。
馬越打量著這漢子,漢子也低頭瞅著馬越,跟他差不多的年紀,臉上要白淨不少,鼻梁高挺眼窩略陷還頂著一對兒黑眼圈透著一股狠勁兒,一腦袋深棕色頭發不在太陽下還真看不出他是個漢羌混血。盤腿坐著的身影看上去宛若一座小山,左眉骨上一道傷疤顏色已經很淺了長出的新肉卻形成一道肉疤。瞧著塊頭站起來估計是要比自己還猛一點。
瞅著馬越,鮑出在心裏笑了。平日裏那些新豐的遊俠崽子們總說鮑四爺長得像惡棍匪首,這他娘的今兒個鮑四爺在京兆府門口看見這個把門的大卒子可是開了眼,武藝姑且不論,就眼前盤坐的漢子要提上一把大刀跑到山匪寨子裏皺眉吼上一聲估計山大王就能易了主。
兩個無論是體貌還是長相都稱得上‘窮凶極惡’的漢子在京兆府門前頭就這麼瞪著眼睛,過了半晌鮑出被馬越那雙狹長的細眼睛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了,張口說道:“壯士,馬京兆的門客並州孫毅,還請您代為通報一聲。”
壯士?有多少年都沒人叫馬越壯士了!
“孫毅?”馬越在心裏嘀咕一聲,這他媽是誰頂著老子的名字出去招搖撞騙去了?馬越將縣誌放到一邊說道:“府上隻有個並州人叫孫偉,你找的是他?”
鮑出哪裏聽過孫偉的名字,心道這馬府君門風不正啊,一介守門卒竟如此桀驁坐著對人說話,簡直無禮。由下觀上,那府君馬越隻怕也是個粗鄙不堪的人物。鮑出打定了主意,幫了孫偉這個忙他就接著領著弟兄回家采蓮蓬去,為這種人賣命?
想都不要想!
馬越也不管他啊,估計是孫偉找來的遊俠兒,便向劉二郎招了招手說道:“去把阿偉叫出來,有人找他。”
說著,馬越起身給這漢子讓了個位置,說道:“壯士且先進來吧,別站著了,眼下府裏也沒什麼人,先入廳堂休息一下吧。”
鮑出有點不明白,這一介門卒把自己放進京兆府就算了,那不成入廳堂他還能做得了主?撓著腦袋,鮑出跟著馬越一同步入堂中,開著窗戶但室內還是不夠明亮,馬越點起燈盞,這才笑著對鮑出道歉:“近來府中百廢待興,也沒漿水來招待壯士,壯士遠道而來?”
鮑出摸不準這大塊頭是個什麼意思,京兆府的仆役都像主人家一樣自由嗎?隻得木然地點頭,這一路走來跋山涉水全憑著一雙肉掌,確實是累了也渴了。
“成,那壯士先在這兒坐會,阿偉估計剛睡醒一會就過來了,我先去給你上井裏舀瓢水去。”
鮑出到現在還沒注意到馬越一身麻布衣服的束帶上懸掛著一個小紫金囊,還以為他是京兆府的仆人呢。
馬越出去沒多大會,就見到衣冠整潔的孫偉正打著哈欠一臉倦意的跨步邁入廳門,一見到鮑出安坐的身影當即瞪大了眼睛,三步並作兩步竄到鮑出身邊把著他的手臂說道:“鮑兄你怎麼來了?”
鮑出一路的跋山涉水,此際卻沒說一點苦累,麵無表情地白了孫偉一眼問道:“金子是你放的?你到底叫孫偉還是孫毅?”
長久以來冷麵目示人的孫偉此時臉上綻放出些許討好的笑容,說道:“以前叫孫毅,現在是孫偉,阿母不容易,這些年小弟存了些錢,權做孝敬。”
“哼。”鮑出看上去對六年前孫偉的不辭而別仍舊難以釋懷,隻是說道:“城外有五十來個新豐來的弟兄,你家府君要幫忙,事情做完不要留我。”
“隻要兄長來幫忙就好,我家府君就在外麵,方才還見他了,片刻就會過來,府君得兄長的幫助片刻即可鴻鵠展翅……”正說著,孫偉轉眼看見馬越一手托著瓢一手夾著三卷縣誌進來,急忙問好道:“主公。”
馬越和善一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向鮑出點頭問道:“阿偉這是你朋友?來壯士喝水。”
鮑出已經蒙了,這個親自給自己舀水的大塊頭就是京兆尹?站起身來接過水瓢不知說些什麼好,就見馬越笑嗬嗬地在遠一點的偏座燈盞下攤開縣誌。
抬頭問道:“我在這兒就這光看會兒書,不耽誤二位談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