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漢江這一拍胸脯,杜德勝心頭好像就有了底火,於是,吃講茶的結果可想而知。這兩個都是直統統,兩個都是強拐拐,兩個都不睬禍事,兩個都是火炮脾氣,兩個都有備而來。因此,吃講茶一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一個說李天麟是你綁走了,一個說我不曉得你在說啥子;一個說人就在你那點,一個卻死不認帳;一個說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一個說那就把證據拿出來。剛開始還說的是李天麟的事情,到後來就變成了“翻肥腸”(算老賬)了,把以前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全都端了出來。一個說你占了我的地盤,一個說你傷了我的弟兄;一個說你奪了我的生意,一個說你扭到我碼頭氉皮;一個說你對我“撒豪”,一個說你對老子“剪眉毛”(欺負人上了臉)。最後兩個人越扯越遠,越說越陣仗,先是互相指手畫腳,後是拍桌打掌,最後就是拔刀拍在桌子上,約定明天上午沙河街見高低。
杜德勝回來後,把剛才吃講茶的情況向馬明翰講了。馬明翰一聽就大覺不妙,說:“幹不得,因為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爭鬥,請拳兄三思。再說,如官府插進來咋個辦?拳兄莫忘了,川西壩兒那回幫會內鬥,官府以保治安為名派兵鎮壓,死傷了好多哥弟喲。”
杜德勝說:“拳弟不用擔心,範漢江說他保證會給唐海臣司令打招呼,要他們做個樣子就行。我們這回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又有範漢江保國堂紮起,因此這次是弄他龜兒蔣德彪難得的機會,我們穩贏。”
馬明翰說:“拳兄,範漢江的話你都信得呀,他可是個老江湖了,萬一明天他失約不來,或者唐海臣那邊言語沒有拿順,那這場爭鬥就很險惡喲。”
杜德勝說:“再險惡也要幹,老子一直憋不下這口惡氣,早就想弄他龜兒了。他範漢江願來不來,他來了更好,他不來我們也不怕。拳弟呀,你咋個現在前怕狼後怕虎的,變得如此謹小慎微,你當年義和團時的風采到哪裏去了?”
馬明翰說:“拳兄,現在時事不同了,不是怕與不怕的問題,而是值得與不值得的問題。”
杜德勝:“那你說啷個就不值得了呢?我們兩家結怨太深了,總得有個了斷吧。再說,如果我們不打下他的威風,不滅了他的誌氣,他龜兒死個舅子都不交人,李天麟咋個辦?難難道我們就不救他了嗎?”
馬明翰說:“李天麟的事我們還可以想其他辦法,不一定非要和他蔣德彪拚命嘛。”
杜德勝就非常生氣的說:“大戰在即你還在說這種泄氣的話,你好讓我失望。我和他都是人大麵大的,說定了的事未必我們還要自己打退堂鼓呀?這件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心已決,你若怕事那你明天就不要去了。”
馬明翰說:“拳兄你說啥子喲,你我是生死弟兄,你為兄的都不怕死,難道我為弟的還要貪生嗎?明天我陪你去就是了。”
杜德勝高興的說:“對了嘛,這才是我的拳弟唦。”
從杜德勝那裏出來,馬明翰立即去找龍煥章。馬明翰把杜德勝明天要聚集公口哥弟,與蔣德彪的玉龍堂決一雌雄的事給龍煥章講了。
龍煥章聽後很著急,問:“恩師咋個不阻止杜大哥?”
馬明翰說:“我已經盡力了,拳兄這人我了解,他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我覺得拳兄這次是上了範漢江的當了,明天這場惡鬥在所難免,其結局摸到腳杆都曉得。”
龍煥章說:“既然杜大哥已經決定了,那我們明天都去,拚死也要弄他龜兒蔣德彪。”
馬明翰說:“不,恰恰你不能去。”
龍煥章說:“你們都去了,我為啥子不去,未必我龍煥章在恩師心裏頭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嗎?”
馬明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估計他蔣德彪也在安排全力對付我們,這動靜大了他就必定會有鬆懈,李天麟的被藏的地方就有可能暴露出來,你要趁亂想辦法把李天麟弄出來。”
龍煥章想了想,無奈地說:“既然恩師弄個安排,我遵命就是。”
馬明翰安排了龍煥章後,即刻安排所有哥弟準備家夥。
血雨腥風彌滿虞城上空,一場虞城袍哥史上最為慘烈的打鬥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