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向左嘿嘿一笑,頗有幾分得意,解嘲道:“此乃養生之道也,看報紙,增加反修免疫力;抽香煙,提高精神注意力,反修防修有精神;喝白開,讓油水少跑一些,增強體力,反修防修有氣力。”
那二位連忙鼓掌:“鍾主任,高人妙論,我們望塵莫及!”
六四年開春,國家已經度過了三年經濟困難時期,明顯的標誌是國家外貿部門把大批在冷凍庫中囤積的原定出口給前蘇聯的白條肉轉銷國內市場。從省外貿到遼遠市外貿把大量白條冷凍肉派人向全市所有的工廠機關企業學校進行推銷,以吃“愛國肉”之名要求每名職工至少一次性買十斤二十斤。
一天早晨鍾向左在操場跑道上慢跑,工會幹事小李跑過來問:“鍾主任,買愛國肉,你報多少斤?十斤,二十斤、三十斤越多越好?”
“真的,老百姓這一下可開了葷啦?李幹事,十斤還是二十斤?你說呢?”鍾向左喜出望外。
“我看還是二十斤,足夠你們飽吃一周的。”李幹事說道。
突然操場外一個正坐在長椅上溫書的學生,站起來說:“老師,何必買那麼多?現在全是全省大小市場陸陸續續都要擺上愛國肉賣的。一下買那麼多,咱們家家都沒冷凍冰箱,如何保存,還不臭了爛了?”
“同學,我怕過了這個村,沒有下一個店啦?”
“老師,我家老爺子是外貿冷凍車司機,這些日子忙著把冷凍肉運送各單位,讓單位職工選著買,過兩天之後再送市場賣。聽老爺子說,市外貿冷凍庫積壓了一萬多噸白條肉。咱遼遠市不足二百萬人,一人吃肉不過每天幾兩。就算是吃一斤,二百萬人一天才能吃一百萬公斤,也就是一千多噸,這一萬噸咱們能吃多久?何況你們不能天天吃肉呀。放心吧,豬肉少不了,何必買那麼多,放臭放爛呢?”那同學有條有理,侃侃而談。
“有理,有理,李幹事我隻報五斤就夠了。”鍾向左很佩服這位同學。
李幹事也擔心了,說:“好,我也隻買五斤。”
“同學,你是哪個係的,叫什麼名字?”鍾向左問他。
“我叫陳偉才,政治係六二級的。”那位同學答道。
鍾向左一天閑著無事,有幸遇到這麼一個同學,自然不會放過,伸手說:“陳同學,咱們交個朋友吧。我叫鍾向左。鍾都順時針從左向右轉,我呢是逆時針,從右向左,所以叫鍾向左。我在政治部工作,有空可以找我談談聊聊,你是學政治的,我是做政治工作的,肯定有話可談。”
“啊,你就是政治部鍾主任!在新入學時我看過黨委成員,除了書記之後就是你的名字,隻見其名,沒見其人。其實你我是老鄰居,我家住的是外貿職工樓,你住的教育局幹部樓正好相鄰。往日見你在幹部樓出入,不認識不敢搭訕。自從進了師院,見你出入政治部,更不敢交談了。”陳偉才說道。
鍾向左笑道:“小陳同學,這有啥,師生相互平等,這些都沒啥關係。星期天沒事可以到我家玩,咱們好好聊聊,天南北海都可以聊得。我住在三層二號即三○二室。沒事歡迎你來玩。”
“好的,鍾主任,我會去三○二找您聊得,再見。”這時上課鈴響了,陳偉才跑步回教學樓去了。
一九六六年五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天鍾向左正在看人民日報發表的中共中央“五·一六通知”。看著看著拍著桌子叫道:“好!好!太好了!”
溫德珍問道:“看啥呀?瞎叫什麼?”
鍾向左大不以為然:“你呀,純然一個婦道人家,中央在‘五·一六通知’提出打倒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也就是睡在我們身邊的赫魯曉夫。北京揪出了彭真一夥人。過不了十天半個月遼遠也要揪出一批人。我看呀,林嵐和她老公,姓晏的也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