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裏?”
空曠大廳裏響起的女聲平靜而篤定,辛悟穩穩的站在門口,未做任何修飾的披肩黑發,偏瘦的身段,穿著一條黑白相間的連衣裙,自然而樸素,麵容亦是平凡之極。
辛悟看向左邊遠處角落裏坐著的那個皮膚黝黑身材粗壯的男人,那人一臉不耐煩道:“這位大嬸,你覺得這是旅店?”
窗外夜色未醒,屋內燈光恍惚,這個被遺棄的舊屋獨處荒郊,自然很適合幹一些“勾當”。
女人大多天性膽小,此時此地她雖分毫不懼,但壓在心頭的恐慌讓她難免焦躁。
她可以不懼自己的生死,卻容不得一直小意放在心尖上的人有一點閃失。
不再多言,她抬頭看向二樓,略作思忖,便向右邊的樓梯走去。
那黝黑男人似沒料到她如此果敢,頓了頓,旋即輕彈一個響指,身邊站立的人堆裏立刻出來一人朝辛悟奔去,這人看似那群人裏體態最輕盈的一個,但也足夠精幹壯實。
眼看那漢子手已搭上了辛悟的薄肩,隻需稍一用力便能讓她倒地,噗通“,一聲悶響,地上灰塵濺起老高,待煙塵散去,眾人才看分明地上躺著的竟是那漢子。
黝黑男人半躺在椅上的身軀不由的直了起來,麵色一肅,看著辛悟未有絲毫懈滯的腳步,來不及回憶那漢子是如何在幾秒內倒下的,立刻又彈起一個響指,人群裏又閃出五六個大漢迅速朝辛悟撲了過去。
離樓梯隻有兩三米的距離,沒有回頭,她加快腳步,心裏默算身後追上來的腳步,五個,正好,她緊了緊右手拇指與食指之間捏著的刀片,前腳搭上第一個樓階時左手倏然向後一揚,幾聲悶哼傳來,幾個漢子同時倒地,腳脖子處懼都鮮血汩汩,似是腳筋被傷,辛悟仍是腳步不停向二樓行去。
黝黑男人已經站起身來,並未看向樓梯上的女人,反是地麵的灰塵中有幾處淡淡的亮光讓他注目,短短幾秒他已看清那竟是幾張削筆的刀片!腦中念頭急閃,果斷抬頭向二樓喊道:”放人!“
聞言,辛悟停下腳步看向二樓,輕微的開門聲傳來,走出兩個男人,前麵一人耷拉著頭,衣衫淩亂,斑斑點點的血跡灑在身上,看著甚是狼狽,顯是受了許多折磨。
後麵的男人押著他亦步亦趨的來到走廊上站定,一臉迷茫的看向大廳裏站著的那個黝黑男人,嘴裏嚅嚅道:”老大……“似要確定自己剛才聽到的命令。
黝黑男人橫他一眼,轉頭向辛悟抱拳道:”得罪,你們請!“語氣誠摯恭謙,哪裏還有一點輕視之意。
辛悟哪有心思應付他,隻把隱含著霧氣和疼惜的眼睛直直的望向那受傷的男人,啞聲問道:”單銳,你怎樣?“
一直耷拉著頭像木偶般的男人乍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的將頭抬起,不敢置信的看向辛悟,灰敗的臉上眼睛卻漸漸的光亮起來,怔仲了片刻後嘶喊著向辛悟撲去:小悟,快救我……”
辛悟扶住他細細的察看,確定他並無大礙,對他溫言道:“我們回家去”,攙著他轉身便一同往樓下走去。
單銳踉蹌的跟著辛悟,驚疑不定的眼光四處顧盼,大廳裏那靜靜站立的幾十號漢子,讓他直欲插翅而飛,想是先前吃了不少苦頭,他隻覺腿腳愈發的無力,整個身軀都倒向了身旁的女人。辛悟緊緊的扶著他,纖細的手臂有力而穩定,遷就著他的腳步緩慢的走出大門。
待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黝黑男人還定定的看著門外,麵上不知是震驚還是惋惜,最終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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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起的風把窗吹得哐哐直響,夾雜著男人的痛呼聲擾人心亂。
辛悟拭去滾落在眼皮上的汗珠,手裏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歇,擦盡血汙,用消毒水、紗布清理好傷口,她已覺疲累之極,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出幾口氣,抬眼看向躺在床上那個閉著眼蒼白著臉輕輕喘息的男人,他顯然還未從剛才的疼痛中緩過來。
辛悟靜靜的看著他,兩天的不眠不休,總算把他尋了回來,不管他究竟遇到了何種麻煩,她都願意替他承擔下來,哪怕她的過往必須即將揭曉……
“他們怎麼會放我的?”單銳略顯單薄的聲音低低的問道。
“十年來,殺五人,傷五十八人。”這些數字在她心裏黑天白日的盤旋,此時蹦了出來,辛悟隻覺無比舒暢。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一直在騙我!”單銳的臉色已白無可白,往昔溫訓的女人此刻卻讓他瑟瑟發抖。
“我是那個為你朝起燒飯夜來鋪床的小悟,我是那個替你還債保你平安的小悟,我是那個你心在何處從不計較的小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