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剛下過大雪的清晨,天未亮透,室外的水龍頭結了一根鋒利的冰柱,空氣顯得格外寒冷。
透過還未散去的晨霧,農家院一盞接著一盞地亮起了燈,煙囪上冒出了朵朵白煙。
這時候,農婦已開始忙碌著,為自家男人和上了學的小孩準備早飯。
透過窗,燈光打在積雪上,煞是好看。
遠遠望去,多麼安靜祥和的時光。
吃了早飯,林雪將碗筷收拾妥當,看了一眼擺在桌子上的老式鍾表,差不多到時間了,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書包,正欲拉開正堂的房門,母親從身後一把拉住了她。
轉過身,林雪沒有說話,定睛地看著母親,一張美麗的臉龐,在歲月的摧殘下留下一道道的皺紋,她的眼角有些濕潤,有些心疼,有些心碎,嘴角卻還隱忍著擠出一絲微笑。
“媽,你怎麼了?生病了嗎?”林雪有些擔心。
“媽沒事,媽沒事,小雪,把這兩個熟雞蛋帶身上,上學路上吃一個,剩下一個等餓了再吃,人家都說了,你們這個年齡吃雞蛋最好了,對學習和長身體有幫助。”
“媽……”
“小雪,聽媽的話,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母親撫摸著林雪嫩白的臉蛋,緊了緊她身上的棉衣,眼神裏盡是疼愛。
林雪抿了下嘴唇,轉身拉開房門。
刺骨的寒氣撲麵而來,整張臉瞬間變的冰涼,嗬氣成霜,林雪握緊著兩顆熟雞蛋,緊了緊棉衣角,向院子大門走去。
目送著女兒走出院子,總算鬆了一口氣,輕輕地關上房門。
“雞蛋呢?”
“我問你雞蛋呢?”
“說話呀!”
“老子的雞蛋呢?”
“你是不是又給那個小賤貨了?”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吃了,我自己想吃了。”
“放屁,我讓你給她,我讓你給她,讓你給內個小賤貨,你們倆都是賤貨。”
剛剛走出家門的林雪,身後響起男人的咆哮聲,夾雜著碗筷的破碎聲,還有母親的哀求聲,林雪知道,他又在打她了,手裏的熟雞蛋越握越緊,她討厭這個聲音,深入骨髓的討厭,她緊咬著嘴唇,艱難地挪動著步伐,留在身後的不是腳印,而是長長的踹痕。
在林雪的記憶裏,這樣的場景經常發生,心情不好了,工錢少了,喝醉酒了,等等等等,這個男人便會拿母親撒氣,不是辱罵就是毆打,她想逃離,她想帶著母親逃離,無數次的她對母親說,“媽,我們走吧!”
母親撫摸著她稚嫩的臉龐,“小雪,我們還能走去哪裏?”
“我不管,去哪裏都可以,隻要能離開這個男人。”
“孩子,這都是命呀。”
忍耐,一忍再忍,似乎更加助長了這個男人的氣焰,甚至於變本加厲,隨時隨地便會狂性大發。
難以想象,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對於她來說,這向一場持久的屠殺,她隻盼望著自己快點長大,隻有這樣才可以將母親拉出萬丈深淵。
10年前,罕見的旱災將郭冬梅帶到了林家屯,再討食的路上,父母因饑餓離開了人世。
這年,郭冬梅20歲。
郭冬梅已經餓幾天了,她唯一想的便是能吃上一口熱飯,能活下來。
也許是天命吧,年過三十的林本昌卻一直未能娶妻,無論是林家屯還是周邊的村落皆因他嗜酒的本性不願將自家姑娘許配給他,用他們的話來說,“誰嫁給他就是遭罪!”
說來也是,林老兩口年過三十才有了林本昌這一個兒子,年過花甲的他們在有生之年,多希望自己兒子能娶到媳婦兒,能抱抱孫子,他們也就知足了。
看著郭冬梅奄奄一息的樣子,林老兩口把她領回了家,清洗後的郭冬梅越發顯得清秀,看起來真是水靈,無論是林老兩口還是林本昌看在眼裏都很滿意。
簡簡單單地酒席,簡簡單單地新衣服,就這樣,郭冬梅嫁進了林家。
本想著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可曾想,是從一個地獄掉進了另外一個地獄,噩夢才剛剛開始。懷疑、羞辱、唾罵、毆打在林家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而就在郭冬梅生下林雪的時候起,她的日子更難熬了,在林老兩口的眼裏,你生不出兒子,怪的就是你,這麼些年過去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是不是個女人呢,人家姑娘可是生了一胎又一胎,林老兩口甚至於從來沒有正眼瞧過郭冬梅,在他們看來,郭冬梅的命是他們撿回來的,不過是一個生育工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