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顏菱的話語又是一頓,她將無霜的另一隻手也輕輕執了起來,小心地合在自己的掌中,這雙手並不細膩,甚至還有長年握劍時留下的繭子,但就是因為有這雙手的主人傾盡所有的愛著她,護著她,她才能活到現在,就算她再狠心,再絕情,也終於無法對這份深情視而不見。
“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裏好好照顧你,可以嗎?”
顏菱的話音一落,無霜全身巨震,他怎麼能夠相信,怎麼敢相信,多年以來的夢想就在今天實現了?
她說,這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她願意接受他,她的眼睛終於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無霜一時間熱淚盈眶,看著顏菱哽咽地再說不出一句話語……
玉鼎香爐中,緩緩飄散著一縷沉香,紫雲石的屏風上雕刻著一隻飛翔的鳳凰,鳳凰的眼睛點上了金漆,熠熠光輝中綻放著無與倫比的威嚴與霸氣。
這裏,是姑墨皇宮裏的禦書房,不久之前,這裏還是前朝先帝的修文之所,而現在,這裏隻屬於一個人,那便是新帝慕容清雪。
此刻,慕容清雪正端坐在案桌之後,深沉的眸子看不出半絲波瀾,可跪倒在案桌之前的身影卻僵硬異常,背脊止不住地陣陣發涼。
“你是要告訴我,兩百人圍殺五十人,卻讓她給逃了……而且,逃走的還不止一個,是嗎?”
慕容清雪的手指輕扣在紅木案桌之上,唇邊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越是這樣,越叫人心裏發寒。
誰不知道這位新帝冷情冷心,即位之始,便以鐵血之風橫掃整個皇宮,就連同為手足的幾位姐妹,都被她一一斬去,那與她競爭最激烈的二皇女,更是被她斬去四肢,剜掉眼珠,投入了滿是毒蛇的深坑之中,生生受盡那萬蛇鑽心之痛,二皇女淒厲的慘叫至今似乎仍然回蕩在這深宮之中,讓人不寒而栗。
“陛下……”跪著的身影一抖,冷汗涔涔而下,“那些盜匪已被盡數剿滅,絕對不會有風聲泄漏,屬下再派人去……”
“袁鶴,你認為同樣的機會還會有第二次嗎?”
慕容清雪收斂了笑容,站起了身,繞過案桌,緩步向前踏去,每一步都很輕,卻又沉重地壓得人喘不過氣,直到她站定在袁鶴身前一米時才定住了腳,而此時的袁鶴早已經承受不住那無形的威嚴匍匐在地,低聲連呼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殺人滅口,這本是你應該做的,但放走了那個女人……”
慕容清雪眸中冷光連閃,看向低跪的袁鶴時眼中盈滿了蔑視及殺意,成功的機會從來便隻有一次,細心部署,淩厲一擊,必要致敵與死地,給敵人預備和喘息的機會,要再下手便是難上加難。
眼光無意間掃向紫雲屏風上的金鳳,神光一閃,像被什麼觸動了似的,慕容清雪心中原有的殺意漸漸淡去,她揮了揮手,沉聲道:“下去吧,同樣的錯誤別再犯第二次。”
今天,她沒有殺人的興致。
袁鶴低埋的身體一怔,仿佛劫後餘生一般地驚喜,連連叩首謝恩後忙不迭地退了出去,生怕一個遲疑,女帝又改變了主意,到時候她有一萬個腦袋都不夠砍啊。
“或許真是她命不該絕吧……弟弟,如果你知道我曾派人去圍殺她,你會怎麼辦?”
慕容清雪纖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案桌上的硯台,那是一座材質極好的端硯,溫潤亮澤,觸手生溫,最奇特的是那硯台之上有一抹澄黃色的圖案,那圖案像是天然形成的鳳凰形態,鳳凰展翅,翱翔九天。
清雨,在你的心中,這隻展翅的鳳凰是她,還是我?
林家的隱衛並不是無能之輩,隻是長年生活在南方,他們對沙漠並不熟悉,以致於找到顏菱時,距離那場血腥的搏殺已經八天有餘。
這八天的時間裏,顏菱與無霜的運氣還不錯,不僅找到了水源,也獵到了孤獸,食物方麵總是不愁了,倆人行走的速度當然比不上駱駝,當紫逸憑借著顏菱留下的暗號找到他們時,倆人正並排坐在綠洲的樹下乘著涼。
如果不計較那一身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的衣服,以及亂蓬蓬好似鳥窩的頭發,倆人目前的狀態完全可以用“悠閑”來形容。
“你這個女人,果然沒死!”
紫逸罵罵咧咧地跳下了駱駝,眸中的喜色卻是毫不掩飾,終於讓他給找到了,當真是千辛萬苦啊。
“你這個禍害不是也沒死嘛!”
顏菱笑著回了一句,紫逸來了,他們的苦日子也算到頭,雙臂上舉舒展著,一把握住無霜伸來的手,借力站了起來,斜眯著眼看著正向他們奔來的紫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