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王思凡跪在母親那泥土未幹的墳前,狠狠地磕了最後三個響頭,當他直起身來的時候,纏著白布的額頭上早已經滲出大片血跡,他卻恍如未覺,此刻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噴射出憤怒的火焰,看的旁邊的張老頭觸目驚心。
墳前豎立著一塊破舊的石碑,王思凡怔怔的看著石碑上銀鉤鐵劃的刻著“亡母魏文娟之墓”七個大字,隻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王思凡已經不知道在這裏跪了多久,磕了多少個頭,火辣辣的太陽天空正當中斜到了遠處的山頂,在天邊燃起一片火燒雲,就像此刻他怒火中燒的心情。身上洗得發白、略顯稚嫩的衣服早已經被汗水浸濕暈出一圈又一圈白色的鹽漬,煩躁的蒼蠅嗡嗡的繞著他來回飛,他卻充耳不聞。
王思凡想起給母親下葬的時候來幫忙的鄰居無意中說漏嘴的話,他心中的怒火再也無法遏製,強忍著膝蓋傳來的酸痛,雙手撐在地上站起身來,就打算去找魯東來拚命,不料剛站起身來就覺得熱血上衝,眼前一黑直向地上一頭栽倒。
張老頭急忙把王思凡扶住,正準備伸手掐他的人中,突然發現他憤怒的臉上是那麼的疲憊,這才響起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於是歎了口氣把手縮回去,伸手撫摸著墓碑上深陷寸餘的刻痕,這才一把將王思凡提起來扛在肩上,健步如飛的向鐵爐村的方向飛奔而去,哪裏有一絲老態龍鍾的樣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思凡才悠悠轉醒,此時外麵的天色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98年的時候鐵爐村剛通了電,但是王思凡的家裏燒的還是煤油燈,一個快要見底的玻璃瓶油光泛黃,牆壁上被熏得黑乎乎的已經有很多年頭,燈芯處豆大的火光不停的搖曳,將他的影子映的七零八落。
王思凡忍不住鼻子一酸,難道母親每天晚上就是靠這盞油燈,在昏暗的燈光下給自己縫補衣服和鞋襪嗎?
這時候王思凡仿佛看到勞作一天累的腰酸背疼的母親回到家裏,強忍著渾身的疼痛眯著早已經花了的雙眼在昏暗的燈光下縫補衣服,鏽跡斑斑的鐵針一不小心紮破了她粗糙皸裂的手指,疼的她連忙把手指伸到嘴裏吸吮,以此來減輕那五指連心的疼痛。
想到母親對自己的疼愛、受到的千般委屈,以及魯東來父子的百般刁難,王思凡的大腦再一次被憤怒占據,他騰地一下子跳下床去,伸手摸到方桌上放著的菜刀正準備推門而出,房門突然被“吱呀”一聲拉開。
王思凡頓斯嚇了一跳,他急忙把菜刀背在身後,借著昏黃的燈光警惕的向來人問道:“誰?”
來人冷冷的哼了一聲,突然伸手一把抓住王思凡的胳膊將他手中的菜刀奪過來,嗖的一聲扔了出去,隻聽“奪”的一聲不偏不倚的插在桌上,發出嗡嗡的聲響。
王思凡這才看清楚來人正是張老頭,他頓時有些憤怒的道:“張爺爺,你這是幹什麼?”說著一扭頭就欲回身拔出菜刀。
張老頭身形一閃堵住王思凡的去路,伸手一指床頭從嘴裏吐出一個字:“坐!”便不再理會王思凡,徑自做到床尾。
在王思凡的印象中,張老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人,他打記事的時候張老頭就是這個樣子,十幾年來一直孤身一人住在村西頭的破茅草屋裏,卻從沒有見過有親戚去他那裏走動。
不過張老頭對他們母子十分照顧,經常會到村西棠溪河的河穀裏打些野雞、野兔之類的美味給他家裏送去,心情好的時候偶爾還會教他幾手強身健體的武藝。
王思凡總覺得張老頭的身份沒有那麼簡單,別看張老頭平時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一到教他功夫的時候卻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舉手投足之間透著一股子狠勁,小時候王思凡隻覺得奇怪,長大之後才知道那種狠勁原來叫做殺氣,那時隻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身上才會有的。
小時候王思凡練武累了的時候總會纏著張老頭問他是不是上過戰場打過仗?那時候他對什麼抗美援朝、對越自衛反擊戰之類的並沒有什麼概念,也隻是聽旁人說上過戰場的人多麼厲害,從同學那裏借來的武俠小說也經常有武林高手隱居在鄉野之間的橋段,他就會對號入座的把張老頭想像成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
張老頭看到王思凡出神,他顫巍巍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又黑又髒的破布,慢慢攤開放在桌子上,拿出破布包裹著的一塊墨綠色的玉佩和一封皺巴巴的信封交到王思凡的手中說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東西,你先坐下來看看這個!”想到魏文娟臨終前的囑托,他平生第一次對那個男人產生了莫大的反感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