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一橋從來沒相信過什麼狗屁命運,卻不得不在一天當中兩次向命運的淫*威低頭。
從高二那年開始,兩個人就偷偷摸摸地戀愛,到現在已經有兩年時間了,為了躲避老師和家長的反對,他們從來沒敢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相約守著這個秘密,一起發奮,等考上大學那一天再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然後名正言順的在一起。為了這一天,他們高考填報的誌願都是同一所大學。
然而,所有美好的願望,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泡影,愛情的火焰被現實這盆冷水徹底澆滅,所有的海誓山盟都已成過眼雲煙,變得一文不值。
夜幕降臨,宿舍裏空蕩蕩的。大家都已經在昨天考完試後回家了。大山腳下交通不便,三天才會有一趟車,所以皮一橋必須等到明天午後。不過皮一橋的心早已經飛到家裏去了。他並不擔心因高考失利而被父母責備,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不上大學對家裏而言其實是一件好事。這些年父母為了他們供兄妹三人上學已經熬的心力交瘁。特別是姐姐上大學之後,家境每況愈下,母親甚至連治病的藥都舍不得買。父母五十歲不到就已經看上去像六七十歲的老人了。這怎麼能不讓人心酸呢。
就在皮一橋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傳來幾聲篤篤的敲門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皮一橋一邊心中猜測一邊穿鞋往門口走去,“難道是顏芳?”
一想到顏芳,皮一橋心中便不由地多少有些激動甚至忐忑不安。盡管顏芳已經說過了分手,但皮一橋心中還是有些難以割舍,更重要的是,顏芳的去而複返多少給了皮一橋一些情感上的慰藉。誰不希望自己所愛的人也同樣愛著自己呢。
然而開門的那一刻,皮一橋徹底失望了。站在皮一橋麵前的並非顏芳,而是一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男人中等身材,看上多少有些憔悴,穿一件白色的襯衫,袖子挽起一截,露出兩條白皙的胳膊,明顯是極少參加體力勞動的結果,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西褲和一雙黑色的皮鞋。襯衫可能是幾天沒洗的原因,胸前有些汙漬,皮鞋也髒了,浮了一層灰塵。不過,皮一橋也能看出來,穿戴成這個樣子的,絕不會是普通的老百姓。
“請問,你找誰?”皮一橋禮貌問道。
“我是東東的爸爸。”男人帶著滿臉的疲憊微微笑道。
“哦,就是你送到醫院的那個小男孩的爸爸。”見皮一橋一副疑惑的樣子,男人又解釋道。
皮一橋這才明白過來,急忙將男人讓到宿舍。
一進門,男人便拉了皮一橋的手激動道:“小夥子,真要好好謝謝你。醫生說,如果東東遲送去半個小時,可就……哎……”
男人說著話,便從口袋裏拿出一疊鈔票,邊往皮一橋手裏塞邊道:“這點心意,請你一定收下。”
皮一橋盡管家境貧寒,卻也懂得不能因此而隨意接受別人的錢財,急忙推開了道:“叔叔,這錢我真不能要。給東東看病還要花錢,這錢還是留著給東東看病用吧。”
男人堅持了幾次,見皮一橋執意不肯收,便沒再勉強,兩個人沉默了一會,男人便說起了皮一橋高考的事情。
皮一橋雖因救人而耽擱了數學考試,但也沒有說出來,畢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的事情,說出來除了徒給人家增加內疚之外別無用處,隻說成績不太理想,可能考不上。
男人想了想,問道:“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皮一橋愣了一下道。剛才男人進來之前,皮一橋就在想這件事情,可作為一個農村孩子,高考是人生轉折的唯一出路,高考失利,便意味著要麵對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未來,哪兒還需要什麼打算呢。
皮一橋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男人大概猜出了皮一橋的心思,笑了笑道:“我實話給你說吧,我是咱們山南鄉的鄉委書記,我叫孫殿臣,鄉政府這段時間正好想找個通訊員,既然你高考失利,不如來鄉政府上班吧,工資雖然不多,但還說得過去,總比你回家務農強一些。你看呢?”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皮一橋從來沒想過去自己能去鄉政府工作。皮一橋隱隱感到,這或許是上天的憐憫,在自己一天當中經曆了高考失利和跟女朋友分手之後,賜給自己的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