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天白道:“那夜江邊,白婆對金魚一說欲言又止很是難乎為情,也是擔心此去不易。”
宮天笑道:“如此說來,蜀山蓮池倒是不去也罷,管他什麼神仙、和尚、道士,鬥個你死我活也是痛快嘞!”
裘笑搖了搖頭,笑道:“人與仙鬥,決不可蠻力而為,一門法術一種霸道,何況三清道觀中有六十四門降術,隨便哪一門都是奪命的手段。而且,孫九子絕非泛泛之輩,當年他在嶗山修真之時,偷食了兩尾噬心魚,徒增了一甲子的法力,水術的精煉當是天下無雙,此事乃是天下共知。當世之下,不懼者能有幾人?誰又能從他的手中奪回斷江呢?所以……”
“所以,蜀山尋魚縱然希望渺茫,也未嚐不可一試啊。”宮天白接道。
裘笑輕聲一歎,道:“唉,也僅有此道可行了!”轉念一頓,裘笑又道:“蜀山境地乃是仙道猖獗之所,大小門派數不勝舉,而金魚又是求仙學術者之生平大忌,一路險阻當屬不易啊!唉,裘某雖說沒有過人的技藝,但也有兩臂蠻夫之力,此去蜀山,裘某必會不遺餘力。”
宮天白禮讓道:“我家兄弟乃江野小民,哪裏敢勞煩裘老前輩鼎力相助啊,這片心意,天白謝過了。”
裘笑一擺手,攔道:“宮家兄弟作得乃是大義之舉,裘某能出一份綿力乃是造化。再說,那鬼鑼一破,裘某再也不用受之驅使,從一個行屍走肉重新做回了人。若能在有生之年彌補過往,也好為後人積攢陰德啊!隻不過,裘某相貌怪異,不宜行走在繁華市井,尋魚之時,裘某自會在蜀山腳下相迎,那時,再與二位兄弟結伴。”
眼見裘笑一片赤誠,宮天白與宮天笑再也不好多說什麼。三言兩語,宮天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裘笑帶來的那隻木匣。裘笑閃目一笑,打趣道:“如此喜歡,何不啟開瞧瞧?”
話未盡,木匣一下掰成了兩截,內有一個紅色的小罐,雕琢得異常精致。宮天笑忽了忽眼,充滿好奇地望了望裘笑。裘笑目中含笑,意在敞開瞧瞧。罐蓋啟開,宮天笑對著罐口深深的一聞,笑道:“這是什麼靈丹妙藥?增壽的還是延年的?”
“一隻蟲!”裘笑穩聲道。
“一隻蟲?”宮天笑半信半疑道。
裘笑拿起了那隻小罐,立身道:“二位兄弟,請隨我來。”說完,一前兩後,一同來到了宮家院落的正門。門分左右,裘笑一步跨到門外,一指門梁道:“這隻蟲,名曰把門將”。說完,手捏小罐往著門梁一揚,罐口處便飛出了一條銀絲。絲梁相牽,一隻翠綠色的蜘蛛順絲從小罐中爬出,走得不疾不徐,不緊不慢,隻待攀沿到了門梁中央,八條腿腳五張四散,分支開來,齊力拖拽起小罐中的懸絲。時候不大,罐中蛛絲淘盡,八隻蛛腳又是一陣忙碌,穿針引線一般地開始編織蛛網,絲絲入扣,細致入微。半盞茶的功夫,一張五棱八角的蜘蛛網悄然而成。真乃是,八卦軍中帳,大將坐中央。裘笑欣然一笑,道:“這就是我送恩人的禮物!”宮天白與宮天笑左右端詳,二人皆是迷愣。裘笑一指蛛網,問道:“二位兄弟細看,這張網中,可有什麼蛛絲馬跡?”
宮天笑一掏腦袋,搖了搖頭。宮天白二眸一聚,端詳道:“蛛網中間,編織了一個“皿”字,蜘蛛為蟲,盤踞在皿字上端,上下鑲嵌,當是一個蠱字。”
裘笑點了點頭,沉聲道:“這隻“把門將”正是苗疆之物,有此物懸掛門梁,任憑江湖中的強人,天下間的術士,定是無人敢欺門傷戶!原本,裘某是擔心古萬春等歹人加以報複,如今看來,孫九子才是“把門將”恪守職責之重啊。此蟲雖為邪物,但在正當關口,以防不測之憂才是首要,黑白也就毋須區分了。”
一番話說得坦然,裘笑的所作所為更是憂他人之憂,此舉乃令宮家兄弟刮目相看。三人返回屋內,一直攀談到晨雞報曉,這才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別。臨別昔語,相約在蜀山之下,尋魚途中。
離別的旭日揮發著不舍的熱度,一對包袱,是昨夜宮大嬸準備好的。端上來兩碗細長的麵,牽掛著將要遠行的一雙兒子,紅著眼眶卻強作笑顏,這是母親的愛與無奈。而連綿不絕的煙圈,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家中的院落。父親的送別就是不看一眼,不送一步的頑固,心中的苦楚,隻有自己知道。
宮天星哭了幾次,那是前夜的事,他知道兩位哥哥的路,既是留戀不舍,卻也隻能望著船影漸行漸遠。宮天白與宮天笑奮力地搖著手,努力望著對岸,那張尚有淚痕的稚嫩臉頰。一看再看,直到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江風習習,浪花打岸,一江水相隔千裏,家鄉的模樣也在眼眶中逐漸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