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西北鄴城,冷風如刀。
一家名為“陶然居”的酒樓依然開著門,風呼嘯過門前的兩盞大燭燈,掛繩獵獵作響。陶然居很大,外麵的兩座威武石獅子顯示出這家店主人的尊貴身份。黃琉璃鋪的簷頂,鏤著金鳳凰,作騰飛狀。鄴城是邊陲小城,能有如此大手筆的人真的不多。
酒樓內的裝潢稱得上是金碧輝煌,四周是黃花梨雕刻的山水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再看那落款,那小篆體落款的是“朱”,現在隻要是西北人都知道當真是舉世奇珍了。敢用一個字落款的人在整個西北隻有一人,那就是雕刻大師朱鎮。傳言朱鎮脾氣古怪,當年梁帝召他入宮,想要一副仙人潑墨圖,竟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因此得了個“朱狂”的稱號。
一張紅木的高大櫃台放在兩扇朱門的對麵,這樣客人走進來,坐在櫃台頭的小二就能及時的招呼。櫃台後擺著兩隻青花瓷樣的瓷瓶,每個足有一丈高。牆壁上掛著各種名人字畫,字體不一。大堂裏的桌子大概有三十張,能讓三十張客桌同時放在一個屋子裏可以想象出這屋子有多大了。一盤回轉的樓梯,上麵一層是雅房,專供那些有錢有勢的人。
今天酒樓的人不多,賬房在櫃台前打著算盤,時不時搓著發僵的手。一個瘦不拉幾的店小二坐在櫃台頭,肩上掛著抹布。他雖長得不咋樣,精氣倒是十足,明亮的眼睛盯著大堂靠窗的那張桌子。要是往常熱鬧的時候,陶然居內是歌舞升平,丫鬟夥計穿梭不絕。可惜現在是冬天,唯有他一個小二。
桌子上趴著個公子哥,一對狹長的丹鳳眸子奕奕生彩,蒼白的臉龐略顯陰柔。身上披著白裘袍子,腰間帶著白玉佩。他此時正百無聊賴的敲打著麵前的幾枚銅錢,還時常歎息,語氣中似乎頗有無奈。
遠處的店小二雖然看著他,可不敢來觸這位公子哥的眉頭。他對公子哥的身份和秉性一清二楚,說不定公子哥正想找點樂子呢。
一輛黑色的馬車緩緩的在酒樓門前停下來,趕馬車的是個壯碩的大漢,這樣的寒冬臘月卻隻穿著一件長衫。瘦弱的店小二一下子來了精神,站在門旁恭迎。不僅是店小二,連一直悶著頭算賬的賬房先生也抬起了頭。
一個富家翁模樣的人下了馬車,緊了緊身上那件名貴的貂毛皮裘。他的身材稍有發福,眉毛很厚,給人慈眉善目,很好說話的感覺。他拍了一下馬夫的肩膀,示意他先走,然後對跑過來獻殷勤的店小二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會意,坐回了原位。賬房先生笑著搖頭,然後繼續未完成的賬本。
富家翁摸著鼻尖,小心翼翼的朝那位公子哥的客桌走去,臉上堆滿和藹的笑意。他剛要一屁股坐下,就遭到一聲厲喝。他回看了一眼憋著笑的店小二,滿臉的尷尬。
那公子哥放下手中的銅錢,看似漫不經心的道:“咋的,你這個大名鼎鼎的鄴城首富還要跟一個無爹無娘的浪子坐在一張桌子上談交情,你都不嫌丟人。你可別坐這兒,我高攀不起,到時候被人打了都沒地兒哭去。”
富家翁站在一旁,也不生氣,說道:“嘿,哪兒能無爹無娘呢,你說是不是你那個不成器的爹又欺負你了,我去幫你教訓他,保管打得他幾天下不來床。”
公子哥摩挲著這白皙的手指道:“是啊,我那個爹可是天下最不是東西的爹,你看別人家的孩子不是在家躲被窩玩弄小娘子就是圍著木炭爐子烤肉,最不濟也能在溫暖的房裏喝點小酒。而我呢,隻能在酒店裏打銅錢。你說有這樣當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