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靈元境,陰雪陽巔,鬼浮淵。
明明是皓月當空,光華豔人之景,此刻卻因為它停止不前而徒增了幾分詭譎和死異。月亮得滲人,可這一方蒼穹卻暗得懾人。月旁,一輪比之更大更圓卻也蘊含著無比強大恐怖能量的暗黑懸洞,正無聲地吞吐著,旋轉著,撕裂著,慘白色的亮芒混合著黑綠色的暗芒,如同龜裂之痕,不斷在懸洞裏閃耀,攀爬,附著,蠕動。
一黑一亮,死寂當空,蒼穹之上,盡彌漫著一股罹難死亡之息。
陰雪陽巔鬼浮山上,兩座刀削斧劈的鬼嶽憑勢而對。鬼嶽之間,無路相連,卻有天火熔岩奔騰流竄,熾熱烈火滾騰翻飛,灼燒陰雪陽巔。
而此刻的陰雪嶽上,正浩浩蕩蕩地站著黑壓壓的人,如同螻蟻一樣占據了整座鬼嶽,無所不在,放眼望去,足有上萬大軍,若仔細看,他們的視線,皆落在陰雪嶽之巔上,那抹纖細卻凜然的身影,眸中流露出的,竟是一種濃烈的哀戚。
而這種哀戚,伴隨著蒼穹之上的那份詭異肅殺的彌增而愈發強烈。
嶽巔上的女人迎風而立,傲人的身姿勾勒出一段誘人玲瓏的曲線,絳紫色的戰衣長袍包裹出盈盈腰肢,略長的下擺乘風而揚。衣衫暗格之上,本應掛滿各式各樣的靈鍾,此刻卻衣帶飄飄,任憑冷風灌入而又出。
青白色的靈巾挽起一頭青絲,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高山瑟風削過,幾根散落的青絲刮過嫩滑的臉上,吹起幾分癢感。
“靈神姬,或許還有其他辦法,我們再想想好嗎?”一道略微帶著哀求的聲音緩緩從後方傳來,靈神姬耳朵動了動,把話都聽進去了,卻沒有說話,一雙揉盡灰暗,深邃難測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蒼穹上的那輪暗黑懸洞,神色之間看不出任何情緒。
良久,她低頭,纖纖玉手輕抬,緩緩揉著身旁有如人高的靈寵,噬靈獒。感到主人的撫摸,噬靈獒順勢而就,小小的眼珠子悲傷地攥著主人的身影,狺狺低鳴,哀求著什麼。
靈神姬笑笑,嘴角微勾,隻是這笑意並不達眼底,她搖搖頭,低聲哄勸:“會沒事的。”話落,灰暗的眸中驟然閃過抹厲色,揚聲問:“現下,是何時了?”
清冷的聲音不輕不重,卻仿佛如灌魔音,直撞陰雪嶽上每一個人的心坎,讓人聞聲而寒。
“天地顛倒,天在下,地在上,天變陰,地變陽,時間早已混亂,又哪能看出?”還是剛剛說話的人。
“嘭!”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之聲毫無預兆地在頭頂上方炸開,所有人心中一驚,眼神一凜,皆抬頭看向聲源之處。
暗黑懸洞,爆了。無數碎片裹著鬼哭狼嚎之息劃破天際,像是終於逃脫了上古牢籠,陰戾鬼魂尖聲喧囂著,破空而落。
靈神姬微眯著眼,眼角,緩緩沁出一抹薄涼和狠戾。
“青樹,你還不懂麼?這是靈神姬的宿命。”靈神姬麵向瘡痍長空,像是對著空氣說話,可青樹知道,她在回答他的問話。“長靈元境成就我靈神姬上古之名,育我之身,培我之骨,鍛我之筋,凝我之靈,如今長靈有難,鬼蜮滅天,我靈神姬,必以血肉獻祭,以首作這天,以身作這地,以血作靈山靈河,以魄懾鬼蜮,以魂驅屍氣,重塑長靈,救我長靈!”
泠泠之音剛落,靈神姬身形一閃,下一刻便投身向鬼嶽之間的天火熔漿。
“你敢!”
一聲渾厚磁性的聲音夾著洪荒之氣,越過重重天火,掃過陰雪嶽上空。排山倒海的氣浪從陽巔嶽上滾滾而來,不知何時,原本空空如也的陽巔嶽此刻已然擠滿了人,人眾氣強,絲毫不遜色於陰雪嶽,兩山對峙,儼然成了一番驚濤駭浪。
縱身而下的嬌軀被一道無形的力道牽扯,硬生生地停下了飛縱之勢,靈神姬怔了怔,這世間能夠令她眷戀的,唯有那道聲音了。這世間能讓她破情絲,現七情的,也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