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朝著聲向柔柔的一福,伸手向一旁摸了摸,握上了靈兒的手,繞開了蘇杭,向座位上走去了。
忽而聽聞一旁冷哼聲,雖是聲音極為小,可還是叫蘇煙聽見了,她知曉這是蘇良運夫人,也就是她的嫡母,林芷的聲音。
因著天生眼盲,蘇煙處處不易,可又有太多時候蘇煙覺得,天生眼盲是一件好事,就好比說,這深宅之中的明爭暗鬥爾虞吾詐,她根本就看不見,那些針對著她嗅之以鼻的眼色,她也眼不見心不煩。
那些與蘇煙不親近的人,沒被她摸過臉的人,她都不曉得他們長相如何,卻能夠很輕易的聽聲辨人,分得清楚他們每一個,根據他們的聲音,長相如何,蘇煙也多少能夠想出來一些。
比如說她的父親蘇良運,聲音聽上去是極為渾厚陽剛的,外貌當是昂藏七尺,眉宇明朗,身材偉岸,此時年歲正值中年,一副成熟的男子之態;而她的嫡母林芷,聲音細而尖銳,年歲與蘇良運一般,麵貌年輕之時定然秀色可餐,可雙目定然該是眼角上挑的狐狸眼,其中帶著不容人在她之上的傲然,單說這一點,就是從她女兒蘇瑤的性子上亦是可以體現出來的。至於那蘇杭的夫人柳筱筱,定然是眉眼如畫的溫婉小姐,她的聲音哪怕是在方才不悅之時亦是柔而雅致,定然是曾飽讀過詩書的小姐。
……
每每的家宴,蘇煙吃的都是不多的。因著她瞧不見,靈兒就是她的眼睛,就如同她此時貼在蘇煙的耳畔輕道:“小姐,右上方大約五指距離,是甜果子米。”
蘇煙點點頭,手執調羹,準確無誤的舀了一勺子甜果子米,而後又是在靈兒在她耳畔說的幾個方位,分別取了些,淺嚐輒止。
家宴上交談之聲總是不少的,然而蘇煙雖是耳聰,卻也是忽略著並不去聽,也從不插嘴。但是今日,他們所交談的話題卻是叫蘇煙起了興致,動了動耳根仔細聽著。
隻聽蘇良運道:“今日初一,也算是進了七月了。”
一直很少開口說話的柳筱筱開口道:“是了,三伯,已然七月初一了。”
蘇煙聽著,隻覺得柳筱筱的聲音當真柔似水,溫婉的模樣便又在眼前清晰了幾分。
“七月,便就是鬼月了。”林芷道。
“是啊,這也便是我要說的是了,姑蘇城四麵環山環水,山靈水秀,靈氣極重,家中女子多,陰氣重些,這一月那些禁忌,可是要注意一些。”
蘇瑤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她柔柔的道了句:“多謝父親提點,隻是瑤兒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會怕那些呢。”
蘇瑤口中說著,卻是瞥了一眼蘇煙,隻道:“二妹妹身子這樣孱弱,可別在此月出了什麼事才好呢。”她唇邊的笑意意味不明,可蘇煙卻是分毫都瞧不見。
蘇煙隻是微微斂頜,輕道:“謝過長姐好意。”
“你我姐妹,客氣什麼?”蘇瑤說著便伸手重重的拍在蘇煙的肩頭。
蘇煙身子都隨之一偏,然卻很快坐穩了身形,淺笑道:“長姐說的是,這是煙兒的不是。”
蘇煙一向是如此,讓人想要尋事都無從下手,蘇瑤自小便惡心透了這一點,可偏偏蘇煙就是這般不爭不搶亦無求,才叫她無計可施。蘇瑤眸中是陰狠的光,她開口似乎是還想說什麼,卻聽蘇杭道:“七月是鬼月,確實諸多禁忌,好比說不宜拍旁人的肩頭,尤其是親近之人。俗話說人的雙肩之上三分陽,若是拍了,恐是會損其陽氣。瑤兒可要注意些,煙兒身子弱,你方才還拍了她的肩,著實不該,下次斷然不要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