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喬發現自己能看見未來的事。
那樣的“看”,並不清晰,更像是一種直覺一樣的東西,然後畫麵在自己腦海裏蹁躚,最後定格在某一幕。
黎喬初不以為意,隻當是自己失眠的後遺,直到那些畫麵最後都一一應驗,黎喬才想到,或許,那畫麵所展示的,是未來。
就好像先前向晚起身去拿簪子來,黎喬看著她在梳妝櫃裏翻檢,腦中呈現的是先前沈慕送過來的梅英采勝簪,然後拿來一看,果真是;又好比前幾****去給老夫人請安,看到老夫人額頭上的一團黑氣,隱晦地提醒她近日要多注意身體,但不過幾日,向晚便來同她道,老夫人今日感染了風寒,身子十分不恰當。
黎喬帶著向晚去老夫人那兒看了看,又帶了補品過去,老夫人笑她小題大做,黎喬隻是淡淡笑,讓老夫人好好將養,勿要勞心勞力。老夫人笑著應了。
但實則老夫人並不知道,黎喬當日去請安的時候,腦中畫麵紛紛,最後定格住的,是老夫人死後的靈堂。
彼時沈家破敗,連靈堂都殘破的不像話,丫鬟小廝們早就偷了東西逃了,隻有向晚陪著黎喬,伺候著老夫人沐浴換了壽衣。
沈慕並沒有出現,直到第二日,那個帶走沈慕的姑娘才出現在靈堂,穿著大紅的衣服來,像蝴蝶一樣翩翩地在她麵前轉了一個圈,笑著說道:
“黎喬,你輸了。如今,我才是沈慕的妻子。”
那姑娘笑起來,眉眼像畫一樣,眼角紅色的朱砂痣更添嫵媚。
“夫人?”
黎喬的手抖了抖,針戳進指尖,立馬凝出一滴血珠來。
向晚在一旁驚慌大叫:“夫人您沒事兒吧?”
黎喬拿錦帕抹去血珠,抬了抬手,“不礙事。——你剛才說了什麼?”
向晚仔細看了看她的手,覺得非常不放心,便拿了藥膏來抹,一邊抹一邊道:“家主回來了,不過立馬又被大將軍叫進宮去了。”她看了看黎喬的神色,“——另外,家主此次出征又帶了一個姑娘回來,讓夫人先安排著。”
“嗯,那位姑娘呢?”
“在門外候著呢。”向晚抬頭去看黎喬,卻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
“讓她進來罷。”
向晚很快就帶著人進來了。
黑色的發,白色的衣,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那姑娘低著頭,貝齒咬著牙,有些怯弱害怕的模樣。
“不必緊張,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那姑娘抬起頭來,“夫……給……給夫人請安。”
樣子有些赧然,黎喬的手卻瞬間緊握在了一起。
她看見了那姑娘眼角的朱砂痣,紅色的朱砂痣映在雪白的臉盤上,分明是楚楚動人的風景。
黎喬停頓了一秒。
然後她笑了笑,“說了不必緊張,你叫什麼名字?”
“奴……奴聶姿姿……”
“聶姿姿——”
她慢慢地念著這個名字,記到骨子裏。
聶姿姿太害怕,身子一直都在輕微顫抖,黎喬跟她說了一會兒話,並不覺得有趣,遂徑直讓向晚帶著聶姿姿去安住了。就安排在沈慕旁邊的小廂房裏,聶姿姿不知遠近,隻是如釋重負地走了,隻有向晚多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向晚終於回來的時候,頗有些不解的問:“夫人怎麼就安排聶姑娘住到那兒去呢?這不是正遂了她的心思?”
當下朝局動蕩,天下紛亂漸起,幼帝無能,遂由大將軍殷修主持朝政。沈慕是殷修手下心腹大將,自然水漲船高,很為眾人看好。沈慕又愛好美色,常常有人借口跟沈慕製造巧遇,然後被沈慕接進府來。聶姿姿不是第一個,也決計不會是最後一個。
黎喬隻是想著聶姿姿表現出來的怯弱,和她“看到”的心狠手辣之間的反差,沒有說話。
向晚咬著牙在旁看黎喬半分反應都沒有,不免有些急了,跺腳道:“姑娘!”
“恩?”
黎喬回過身來,看著這個從小就跟在她身邊的丫鬟,挑了挑眉。
向晚咬了咬唇,“夫人,您才是正經八人轎子抬進來的夫人,何必要讓這些狐媚子騎到您頭上去?先前您要吃蓮子羹,我去小廚房問,正好宋美人的丫鬟也在那兒,也要煮東西吃,硬生生讓她搶了先。那副嘴臉,可氣人!”
黎喬笑了笑,“不過是些細枝末節,你什麼時候也斤斤計較起來這個?”
“這當然是小事!但是大節呢?夫人您總是將家主趕到別的美人那兒去,若是他們先生下孩子,您怎麼辦?——雖然婢子也不大喜歡舅姑奶奶的勢利,但是她有句話卻是真的:沒有孩子,怎麼在這深院高牆裏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