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人身邊人細訴偉人身邊事(三)
世紀情緣
作者:餘瑋
毛澤東重上井岡山、毛澤東秘回故鄉韶山、毛澤東暢遊長江……偉人一個個經典的瞬間、一段段珍貴的回憶都被定格在一張張照片上,而這些照片連著同一個名字——著名新聞攝影家錢嗣傑。
曆史學家用自己的筆書寫曆史,而錢嗣傑則是用相機真實地記錄著曆史。他家有一本特別的相冊,裏麵裝滿了錢嗣傑本人和毛澤東等領袖們的合影,也有一張張他所拍攝的曆史瞬間。走近這位新聞攝影大家,儼然是在回放一個個有關紅色傳奇的鏡頭。
“麵試”時,毛澤東說:“你姓錢,你有錢啊,我可是無產階級啊”
1964年,錢嗣傑跟隨周恩來總理出訪非洲10餘個國家,出色完成了新聞拍攝任務。7月的一天,正在剛果采訪的錢嗣傑突然接到北京新華社總社電報:須一周內回國述職。他二話沒說,立即搭乘最快的航班取道阿爾及利亞返回北京。一下飛機,顧不上回家,他就直奔時任新華社社長吳冷西的辦公室。“我們的社長吳冷西一看到我就說,調你進中南海,做毛主席的專職記者,到中南海工作。”聽到這個消息時,錢嗣傑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後,錢嗣傑才知道,調查人員已對他本人及其家庭情況進行了詳細的調查了解,以至於老家的鄉親們都猜疑是不是忠厚的小錢犯了什麼錯誤。
錢嗣傑初見毛澤東是在1950年。當時,時任中央新聞總署新聞攝影局攝影記者的錢嗣傑,在兩位老記者的帶領下,去北京飯店采訪外事活動(捷克國慶招待會)。初次擔綱,錢嗣傑既緊張又興奮。當看見神采奕奕的毛澤東出現時,平生第一次親眼見到偉人的錢嗣傑忘情得直鼓掌。毛澤東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毛頭小夥,很快走了過去。一旁的老記者低聲問道:剛才主席情緒很好,你拍了嗎?這一問,錢嗣傑才想起肩負的重任,腦袋裏“嗡”的一聲,於是慌慌張張地按下了快門。後來,這張照片是經過剪裁後才用的,因為毛澤東不在照片中間。10多年後,上級調他去主席身邊工作,錢嗣傑心裏有點“陰影”,生怕出現閃失。
“給主席當攝影記者,太光榮了!要知道新華社好幾百人呐,能選到我,我是又高興又緊張呐!”錢嗣傑說起當年的事情,依然興奮不已。“這個工作責任太重大,壓力也挺大,是不能出一點問題的,可以說非常重要。比如說這個照片,今天主席活動,已通知各報,那天晚上版麵都給你留著天窗呢,照片必須得補上去。所以那一段工作確實也很緊張,也很高興。但是,照片發出以後,這個心老是吊著。”
到中南海的第一天,時任公安部副部長兼中央警衛局局長汪東興領著忐忑不安的錢嗣傑去見毛澤東。正值夏季,一路上錢嗣傑緊張得汗濕衣衫。一見麵,毛澤東看出了錢嗣傑的心情,握著他的手請他坐下,嘮起了家常:“你多大了,麼子地方人,叫麼子名字啊?”“報告主席,我姓錢,叫錢嗣傑,是黑龍江黑河市人,祖籍山東平陰。”“好嘛,你姓錢,你有錢啊,我可是無產階級啊!”毛澤東風趣的談話讓周圍的人都笑了,也讓錢嗣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說話和動作也自然了。
交談中,錢嗣傑簡單地彙報了自己在非洲工作的情況和所見所聞。毛澤東聽完後,高興地說:“將來我們要一起工作了,以後見麵的機會就多了。”半個小時的談話完全改變了錢嗣傑對主席的印象:他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嚴肅,而是非常幽默、平易近人。
“麵試”後的第二天,上級就通知錢嗣傑搬進中南海辦公,成為毛澤東的第三任專職攝影師。那時,由於電視設備不過關,電影的成本又太高,因此記錄國家領導人日常活動的手段主要是拍照。“那個年代,領導人接見外賓一般不做擺拍,他們的一舉一動很難預判。握手呀,談話呀,他不考慮你記者不記者的”。
對於時常在身邊按動快門的攝影師,毛澤東的反應是“不幹預。你什麼時候照,你願意照你就照,從來沒拒絕過我。當然,有的時候下去參觀,他會說你多照些群眾,他希望照和群眾在一起的那些場麵。我在主席那裏那麼多年,他沒有說看看照片,報紙登得好不好,沒有。他不管這個事情”。作為專職攝影師的錢嗣傑,不僅要拍攝一些正式會見的場麵,還要善於捕捉領袖生活的瞬間。“每次主席活動前,我都要認真檢查相機的功能,檢查膠卷是否上好,不敢有任何懈怠。我隨時都背著兩台相機——祿萊(Rolleiflex)和萊卡(Leica),都是德國製造的,以防萬一。雖然不如現在的功能齊全,但性能絕不差”。由於當時拍攝的照片除公開采用和部分留作曆史資料外,其餘圖片必須銷毀,“有人監督銷毀,在一個封閉的爐子裏燒毀,燒後也要檢查一下灰燼,看看是不是完全燒完了,記者不得私自留底”,因此,錢嗣傑保存下來的照片並不多。
錢嗣傑介紹說,毛澤東習慣坐火車下去調研,每到一個地方,“往往請地方幹部,省長、省委書記什麼的到火車上來彙報——他就不下車了。主席怎麼考慮呢?他說,我到一個地方去,那個地方又要準備我住的地方,又要好多幹部陪,很多麻煩事,這樣不給地方增加麻煩,見完了火車就開走了,到火車上來談好”。
“在主席身邊工作的6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受益最多的時光,同時也是最緊張、壓力最大的一段日子。”錢嗣傑說,主席是夜貓子,喜歡熬夜,生活沒有規律,作為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必須時刻準備著。“當時來訪的外賓主要由外長和總理接見,一般情況主席是不接見的。不過,為了外交工作的需要,主席也接見一些外賓,但沒有時間表,而完全是按照他的習慣來決定的。外賓可能正在天安門或長城參觀,如果這時主席說可以見,那就立即通知外交部安排接見”。
錢嗣傑回憶說,主席的行動是高度保密的,往往是突然通知要出發,工作人員就要緊急集合,直到上了火車才知道目的地。此外,主席每年國慶節後就要南下,去上海、杭州、武漢、江西等地,一呆就是幾個月。到了春天,工作人員輪流回北京取換季衣服並休息一個星期。在領袖身邊工作,保密工作肯定是首要的,“比如跟隨出去視察,家屬都不知道我們到哪兒去,也不打電話,也不寫信的”。
毛澤東走在井岡山大道上,和大家打著招呼,激動的人群沸騰起來了,口號聲在井岡山回蕩
1965年3月16日,毛澤東乘專列到達武昌,44天後離開武漢到長沙,5月21日再從長沙出發,經株洲、醴陵、攸縣、茶陵、蓮花、永新、寧岡,沿著1927年秋收起義的路線重上井岡山。
錢嗣傑記得,5月22日路過茶陵時,時任湖南省委書記張平化夫婦和汪東興及湖南省公安廳廳長李強等,陪同毛澤東接見了茶陵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全體成員,並與他們合影。當時,太陽迎麵照來,錢嗣傑連拍了兩張。毛澤東站起身來,說:“這次不能和大家多談了,要趕路上井岡山,謝謝同誌們。”
照完相後,毛澤東一行乘車從茶陵出發,約一個小時後進入湖南與江西交界的界化壟。界化壟一半屬於湖南省茶陵縣,一半屬於江西省蓮花縣。司機認真地向毛澤東稟告,現在已進入江西省的蓮花縣。
蓮花是井岡山根據地六縣之一,是毛澤東重上井岡山到達的根據地第二個縣。毛澤東忍不住輕輕地掀開車簾,向外麵看看,可能想到保密紀律,他又無奈地放下了手,深情地說:“1927年9月,秋收起義部隊在蓮花橋頭村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翻過一個山頭,來到永新縣地盤,這叫避實就虛。”說這話時,毛澤東眼睛閃著光芒,嘴角掛著微笑,好像在回味著那一段值得驕傲的“紅色經典”。
小車隊沿著茅坪通往茨坪的山路蜿蜒而上,約半個小時就到了黃洋界。前導車按照事前的安排,停了下來。毛澤東等不及讓警衛人員開車門,自己就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向大家手一招,大步向山頂走去。
毛澤東站在黃洋界上,極目遠望。這時,山風颯颯,護士長遞來風衣,汪東興接過給主席披在肩上。走了幾步,大家來到一座木頭做的紀念碑前,碑身南麵是朱德寫的“黃洋界紀念碑”幾個大字,北麵寫著印刷體毛澤東詩詞《西江月·井岡山》,張平化仰視著碑文,激情地讀了起來:“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早已森嚴壁壘,更加眾誌成城。黃洋界上炮聲隆,報道敵人宵遁。”
這首當年的井岡山詩詞,激起毛澤東心潮澎湃,他大聲地說:“這首詞是1928年9月初寫的。那時剛剛在黃洋界打退湖南、江西兩路敵人的進攻,那一次我不在山上,井岡山的兵力不足一營人,好危險哦!”
隨後,毛澤東笑著請錢嗣傑給他和張平化夫婦在黃洋界紀念碑前合影留念。
小車隊依次繼續前進。從黃洋界到茨坪僅17公裏,毛澤東不時興奮地拉開車簾,細覽沿路井岡山那峰、那雲、那鬆、那石,若有所思。下午6時30分左右,一行人到達井岡山山頂之鎮——茨坪,毛澤東下榻在茨坪賓館一樓的115號房間。
在房間內,賓館的工作人員請毛澤東在一張寬大的沙發上坐下來,稍事休息。毛澤東環視四周,臉上流露出喜悅的神色,連連誇讚說:“這可和當年大不一樣了!那時敵人前堵後追,我們靠兩條腿拚命走,上山1000多裏路走了半個月,這次坐汽車兩天就到,還是機械化好……”錢嗣傑等聽了都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