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劍指洛陽鼓聲鳴(2 / 3)

此刻,李元吉故意提及李建成,原本是想嚇唬警告李世民,卻不料竟激起了李世民的逆反心理。是啊,同樣都是兄弟,為什麼總是信他不信我、總是護他不護我?李世民越想越憋屈,終於沒忍住,強行把剛要被拖去執行軍棍之刑的尉遲敬德又重新給叫了回來,大聲嚷道:“大戰在即,我軍將士正應日夜操練,勤習武藝,方能將來在戰場上一展雄風。所以,每一個為帥為將之人都應以身作則,給士兵們做個好示範,元吉,我知道你最愛耍長槊了,正好敬德也好此道,就委屈你給大家做個示範如何?”

李元吉一聽,便知李世民是要借與尉遲敬德比武羞辱他,他怒極忘懼,又剛才與尉遲敬德比試未曾盡興,便“哼”了一聲道:“那敢情好啊,我求之不得呢!隻是到時候萬一折損了二哥你的大將,二哥可別心疼啊!”

李元吉話音剛落,李世民還沒答話,尉遲敬德就迎了上來:“誰折損誰還不一定呢,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住嘴!”李世民喝住尉遲敬德。

“大王……”尉遲敬德冒了一些冷汗,不敢再說。但李世民卻走到他的麵前,冷冷道:“難得齊王有心要給將士們做個示範,你就賞個臉,好好跟齊王討教一下,該學的好好學,不該學的可別偷了來!”

尉遲敬德這才明白,李世民是真的要他“教訓”李元吉,頓時喜出望外,可還沒高興一會兒李世民又命道:“不過軍前比試重在切磋,要注意分寸,別過了!”

“嘿嘿,嘿嘿,我知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我又不傻!”尉遲敬德邊說著邊接過程知節遞過來的長槊,見那邊李元吉早已擺好了架勢,便不再廢話,直接就硬撲了過去。而李元吉,也是積了一肚子火,正愁沒處發泄,見尉遲敬德衝過來,正合他意,便也大聲喊叫著也硬撲了過去。於是,二人迅速便打成一團。尉遲敬德有意不求速勝,故意吊著李元吉來回轉。

周圍圍觀的人,依然是心思各異。其中,房玄齡、長孫無忌三人相互小聲低語了一番,都認為李世民此舉不甚妥當,但李世民現正盛怒當頭,他們誰也不敢去觸這個黴頭,可要他們置之不理又都做不到,思來想去二人便不約而同地一起拉拉杜如晦的衣袖,希望杜如晦能上前進言一二。杜如晦看著他二人,直搖頭,小聲說道:“有伯褒在呢,就不用我白白犧牲了吧?他可一向都什麼都不怕的!”

於是,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三人都小心翼翼湊到薛收的旁邊,卻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會兒又指著場上的決鬥,始終不發一言。薛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們三人的意思,但身體卻紋絲未動,隻是笑了笑,淡淡說道:“憋了那麼久,發泄一下也好,沒什麼的!”

“啊?”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三人怔住,旋即不再有異議。

“喂,尉遲大哥,聽說你最擅長奪人武器了,打了這麼久了也夠意思了,給我們開開眼唄!”

“是啊,黑蠻子,你瞎磨嘰什麼呢!有那麼好玩嗎?難道你要一直耗到太陽下山?告訴你,我可不陪你!”

場外,除了眾人不時傳來的吵雜聲、喝彩聲以外,羅士信、程知節二人尤為興高采烈,還自作主張地在一旁添油加酷,急得秦叔寶說又說不得、拉又拉不住。

李元吉一聽,無名火躥起。他好歹也是一個皇子,僅在李世民之下,可這些將領竟全然不把他放眼裏,他生平最怕被輕視,這口氣如何能咽下?隻見他突然跳出五步遠,同時喊道:“停!原來你最拿手的是奪人武器啊,怪不得武藝這麼差勁!本王大人大量,不要沒意義的勝利!既然要比那就最拿手的,你如果能在三招之內把我手裏的長槊奪了去,就算你贏!”其實先前比武尉遲敬德是一直相讓於他,於此他心知肚明,隻是不願在陣前失了身份,遂故意顛倒。

尉遲敬德“呸”了一聲,嚷道:“比就比,誰怕誰呀?不過,齊王大駕,小人得罪不起,不用三招,就讓齊王十招,我說第十招就是第十招,絕不早一時也絕不晚一時!”

李元吉冷笑了兩聲:“大言不慚,看招!”孤神慶剛想上前阻攔,卻被李世民伸手擋住了路。看著李世民嚴肅的表情,孤神慶默默退到一邊,靜靜觀戰。

話說李元吉一說完就手舉長槊向尉遲敬德狠狠刺去,但尉遲敬德何等矯捷,李元吉自然是招招落空,但無論李元吉如何進攻,尉遲敬德都隻是防守,饒是如此李元吉也未能占到絲毫便宜。直到第十招的時候,尉遲敬德突然動如脫兔,一個翻身,隻耍了兩下不到就把李元吉手裏的長槊奪了過來,並同時跳出了有十步之遠。這一刹那不過片刻功夫,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一切就已結束,片刻之後雷鳴般的叫好聲、喝彩聲不絕於耳。“行啊黑蠻子,有兩下子!”“尉遲大哥,你真厲害,你一定得教教我!反正我就黏上你了!”程知節、羅士信的聲音也淹沒在人聲鼎沸中。

但場中的李元吉和尉遲敬德二人卻是冰火兩重天,一個羞愧惱怒,一個樂哉悠哉。好在尉遲敬德雖然懵懂倒也還懂得禮數,他知道就算他對李元吉如何不滿,他李元吉好歹也是皇子,意思意思即可,不能太過。於是,尉遲敬德拍拍戎裝,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把武器還給李元吉,李元吉“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終“哼”了一聲拿過武器憤然離去。李元吉走後尉遲敬德也朝著李元吉的背影“哼”了一聲。

李元吉一走,眾人也漸漸散了,程知節、羅士信等人便再沒了顧忌,簇擁著上前把尉遲敬德舉起來歡呼。可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句“夠了”,他們一聽是李世民的聲音,便都馬上退到一旁肅穆而立,可憐尉遲敬德此時正從半空中落下,因再無人來接,隻能“撲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尉遲敬德“哎呦”了兩聲剛想開罵,突然感覺周圍氣氛不對,立刻起來站好,小心翼翼地挪到李世民的身邊,小聲說道:“大王,大王,我幫您……”

“領罰去!二十個軍棍,一個都不能少!”

“啊?”聽到李世民下的命令,尉遲敬德,連同所有人都一臉驚呆,他們都以為經過這場決鬥尉遲敬德就不用再受罰了,沒想到還是逃不掉。

“是!”尉遲敬德領罰去後,李世民又重新回了帥帳,一幹人等都急急在後麵跟著,期望能為尉遲敬德討上一些饒。

“大王,其實,其實敬德不是有意要冒犯齊王的,您看是不是……”剛進帥帳,秦叔寶就上前道,可說到最後又欲言又止。

“是啊,大王。”程知節接著說了下去,“我們,我們是在給大王您出氣啊!”

“就是!”羅士信也在一旁助陣,“大王,我當時不在京城,可聽他們說了以後,我簡直是氣憤難平,什麼人這是,居然趁著賽馬對大王暗下殺手,還有半點兒兄弟情義沒有!得虧是尉遲大哥,要是我,我就……”李世民突然伸出手掌,示意羅士信不要再說下去。賬內寧靜了一會兒後,孤神慶緩緩道:“大王,眾將們雖然氣憤,但君臣禮節都還是懂得的,誰也沒真想去與齊王爭辯,否則早就鬧起來了,不會等到今日。隻是這次確實是齊王先來挑釁,不陰不陽地說了些汙蔑大王的話,眾將們看不過,所以才……大王,您看,能不能念著尉遲將軍的一片忠心,免了他的處罰?”

李世民依然沉默不語,每一個人都覺得,氣氛沉靜的可怕。良久,薛收才上前,試探問道:“大王,您……還好吧?”

李世民望了薛收一眼,仍然沒有回答,反而站起來,立在正中,邊走邊說:“我知道,你們對世民的情義,世民記得,有生之年絕不會忘!但是,現在大敵當前,正是兩軍對壘之際,我們必須團結一致對外,絕不能先自亂了陣腳,否則,我們那什麼去跟王世充對抗?元吉脾氣不好,他又是陛下和太子親自指派參戰的,若是沒什麼打緊,能忍的你們就忍忍吧,為了大局,委屈了!謝謝你們!”

“嗨,這算什麼事!”程知節嚷道,“不過,我們既然跟了大王,就一切都聽大王的,您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反正今天也出了一些氣,順了多了,以後躲著就是了!”

羅士信到底是年輕氣盛,仍有些不服氣。自與李世民相識以來,盡管時日不長,但他總是倍感親切,宛似前世有約一般,當時一聽李世民在京受辱便如己身受辱一般,又氣又怒。隻是現在李世民下令不準追究,並且還是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領兵作戰多年,自然也知道軍心不能分散,便隻好強咽下了那口氣,承諾道:“好吧,既然大王您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再有意見,全權聽您的就是!大王放心,大敵當前我們懂得大局為重,今天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李世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跟他們囑咐了一些話。大家心知已不可能再替尉遲敬德求情,遂即刻一同告退而出,都想著趕緊去探望尉遲敬德,隻有李靖獨自留了下來。

李世民見李靖仍在賬內,便不解問道:“藥師,你……還有事?”

李靖恭敬道:“大王,其實臣一直都想問,隻是始終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那天大王與齊王賽馬是……”

李世民渾身一抖。因李靖年長,又性情溫和,頗有長者之風,故李世民與之交往總宛若父兄一般。此時李靖開口親問,竟惹得李世民感動莫名,李世民一衝動就想脫口而出,問李靖那天的事究竟有沒有可能是太子指使,但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這樣的問題他更應該去問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他們,畢竟李靖於他而言終究還是一個“邊緣式”的人物,所以便隨意轉了話題:“藥師,我想問下,懋功跟你學了你這麼久,可略有所成?他可是可造之材?”

李靖明白,這是李世民不願與他多談的信號,便不再追問,遂答道:“沉穩、聰睿、勤懇、好學,確是可造之材,但時日尚淺,雖仍難獨當一麵,卻也大有進益。”

“那就好,懋功有將帥之潛質,他日必為國之棟梁,煩請藥師費心了!”

“大王言重,李靖本職所在!”

他們二人簡單寒暄過後便結束了對話。不過,李靖出賬後仍特意單獨見了房玄齡,雖依然是雲裏霧裏的旁敲側擊,但房玄齡還是聽出來了,李靖的意思是李世民是否已讓陛下和太子有所疑忌,為長久計還是要未雨綢繆才行。房玄齡自然不可能向其透露李世民已有爭儲之意,隻是假裝茅塞頓開並一味致謝,李靖卻道:“既為大王幕僚,理應如此。”

此後,房玄齡專門找了一個時間單獨去探望尉遲敬德,不管尉遲敬德如何不屑和不耐煩,房玄齡仍是苦口婆心的勸說了一番,希望他莫要因此誤解、怨恨李世民。替李世民彌合關係,房玄齡已將其視為本職工作,此自不必多言。且說李元吉敗陣之後惱羞成怒,好幾天謾罵不止,但好在尉遲敬德也受了罰,又對李世民極為懼怕,故也有了一些安慰,倒也相安無事。

一天,李元吉正悶在賬內暗自生氣,宇文士及忽然求見,小心翼翼地向李元吉透露了一個消息:

原來,李元吉、尉遲敬德比武之後,尉遲敬德並未太過在意,可尋相卻有些懼怕,得罪當朝皇子可不是一個小罪名,尉遲敬德與尋相都是劉武周那投降過來的,軍中幾乎所有人都視他們為一體,尋相琢磨,尉遲敬德有李世民護著,李元吉不敢怎麼著,可他尋相卻是可有可無啊,萬一李元吉遷怒於他尋相,他可無處躲去。再說,他的本領不比尉遲敬德差多少,可待遇卻是天壤之別,一親一疏,教他如何心服?與其在這兒做牛做馬還不招人待見,倒不如江湖逍遙。打定這個主意,尋相便找了一個機會,聯合一些同樣心存不滿的故人降兵,竟趁大家不備,一溜煙全部逃走了事。

宇文士及最先得了這個消息,他卻並不去向李世民報告,反而告訴了李元吉。宇文士及道:“大王,您想,那尉遲敬德與尋相從來都是一體,尋相做了逃兵,尉遲敬德難道就真能毫不知情?知情不報可是大罪啊!小臣想,大王何不借此機會,趁尉遲敬德還未逃走,趕緊派人將其綁了交給秦王,看秦王如何處置!一來既解了心頭之恨,二來也是軍功一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