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雨下老大了,出了門兒一看就給我嚇得縮回去了,等雨停了才敢出來,來晚了不好意思啊。”打經老人的家住的很遠,據說,得走三個小時左右的路程。
“沒事兒的大爺,我把家裏的活兒都帶這兒做了,沒耽誤。”
媽媽蹲下來,大爺幫著把大包袱放上媽媽的頭頂上,這麼一頂一使勁站起。
“大爺,我走了啊。”
“多勤快個媳婦,要不要我送你們一段路?”
“不用啦,謝謝大爺!”
媽媽領著艾莉下了班兒走回家了。
“唉唉唉!那小孩兒,你找誰?過來過來!”
從收發室的小窗子裏,探出來滿臉是皺紋的臉向艾莉喊著。艾莉身上背著的布包袱沉甸甸的,她告訴那老頭兒:
“我來找我爸爸!”
“你爸爸叫什麼名?”
“叫馮天一!”
“哦,馮班長啊!”老頭兒又把頭伸出來,向廠裏麵歪著頭瞧了瞧,正好叫到一個年輕人:
“哎!小李,你把這個小姑娘帶到堆場,找她爸馮班長。”老頭兒回過頭跟艾莉說:
“快跟那個人去,就找著你爸爸了。”
他們穿過了二層樓中間的大門洞,艾莉看到了一大片堆原木的場子。“一二起!”遠處傳來了工人們起木的號令,很有力量,還有節奏:“抓革命啊!嘿吆嘿吆,促生產啊!嘿吆嘿吆,深挖洞啊!嘿吆嘿吆,廣積糧啊!”聲音漸漸遠去了,小李叔叔指著旁邊兒的一處敞開的棚子裏麵,讓艾莉在木凳上坐著等一會兒,他就向那群扛木頭的隊伍走了過去。艾莉並沒有坐下等,悄悄繞過右邊的原木堆,盡量靠近扛木的隊伍,想看個究竟。
那撥兒人已經返回堆場,準備起另外一隻原木。看到原木頭的直徑大概有五十公分左右,長大概十米,兩人一組扛一條扁擔,共有五組分散站在原木的左右,領頭兒的一聲起唱起號子,大夥兒應聲扛起邁著沉重的步伐,隨節奏行走著。
艾莉認出最後一組右麵的人就是爸爸!
爸爸身材比別人矮小,因為長時間落下過病,很瘦。爸爸扛著的扁擔橫著壓在他的頭後麵,兩隻胳膊從後往前搭著,兩條腿顫微微地邁著步,他竭盡全力和大家保持一致的步調。艾莉看著,她的心也跟著爸爸的步履顫微微的,她突然蹲了下來,覺得心口疼,捺不住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一股酸水從嗓子眼兒裏冒了出來。艾莉哭不動,也喊不出,百般受著折磨呢。
“莉莉!”
是爸爸的聲音,艾莉急忙站了起來不敢正視爸爸,怕被爸爸看見她在流淚,就一下子張開雙臂摟住爸爸的腰:
“爸爸。”艾莉的聲音低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見。
“你怎麼來了?不在家幫著媽媽幹點兒活兒啊!”爸爸好像看出女兒非常難過,特意顯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艾莉低著頭怎麼都不敢看爸爸的臉,她拉著爸爸的手走到棚子底下指了指包袱:
“媽媽把洗好的被單,還有棉服給你帶來了,還有一斤黃豆兒,媽媽說在爐子上炒一下放在衣服兜兒裏,累了、餓了吃點兒。”
艾莉邊說邊看爸爸的肩膀,雖然上麵放了厚厚棉搭肩,她看見從脖子上圍的毛巾和搭肩之間露出來的皮膚已經破了,周圍都發紫了,艾莉的心很疼,感覺手指頭都是麻麻的。這會兒爸爸拎著包袱,拉著艾莉的手一拐一拐的向宿舍走去。一邊兒走著,給艾莉講了在這裏一月多的事兒。當然了,全挑好聽的說唄。
艾利看出爸爸是在咬著牙堅持。隻要在堆場表現得好過了關就能進製材車間,就可以隻上白天班兒,還可能從家裏上班兒,而且還能恢複發工資。這樣他就有時間寫東西、關照家人了。
爸爸告訴她,這個月表現的好,還參與改製扛木工具、編製了合理的人力分配倒班兒順序,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
於是,爸爸就當堆場的班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