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炙熱陽光穿透車窗,刺得人眼睛發疼,沈衍靠在出租車後座上,雙手交疊在腦後,微蹙的眉頭看不出他是否睡著了。
“小夥子是剛留學回來啊?”司機熱情的很,一上車就興致勃勃拉著他扯閑話,“嘖,一看你這樣子就是文化人,是研究生嗎?”
沈衍眼皮動了動,嗯了一聲。
司機把冷氣調大,喋喋的說個不停:“我天天上這兒拉活兒來,上車的人什麼身份啊,嗨,不是和你吹牛,我基本上能看個八九不離十。有一回有個老板還蒙我,說他是什麼教授……有他那麼腦滿腸肥的教授嗎……”
看司機這架勢,大概是預備和他狂侃一路了,沈衍又嗯了一聲,眉宇皺的更緊,蒼白的皮膚襯得眼下的烏青格外顯眼。
司機還等著他搭話,一看後視鏡就看到他這幅模樣,也有點訕訕的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兩人相對無言,車裏總算安靜下來,隻有從車門處傳來的疾馳風聲與發動機的聲音,沈衍還是那副模樣,薄唇微抿,自始至終沒抬起過眼皮。
但是這種情況很快就被打破了,沉寂的車廂裏,手機鈴聲驟然響起,逼得他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很亮,烏黑透徹,在看到屏幕上名字的一瞬間,他的目光微微一愣,隨後便按下了接聽鍵。
“老師,是我。”沈衍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憊但語氣十分尊敬,“剛下飛機,本來打算到了學校再給您電話的。”
那邊說了幾句話,沈衍遲疑了一下,低聲說:“老師,我的能力恐怕不足……”
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頭的人劈頭蓋臉的教訓了一頓,沈衍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喉頭動了動想要再解釋兩句,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好吧,您把地址告訴我,我在車上,現在就過去找您。”
掛斷電話後,他一邊抬手在太陽穴上摁了摁,好讓自己清醒的更快一些,一邊對司機說:“麻煩您,先不去q大了,直接去依蘭小區南門。”
在車子調頭,朝著相反方向平穩行駛之後,沈衍放棄了繼續入睡的打算,從電腦包裏取出一個半新不舊的筆記本。他翻到有書簽的那一頁,扭開鋼筆在上頭落下一行清雋工整的字跡:“八月十七日九點十五分,坐出租車前往依蘭小區。”
他記性時好時壞,就養成了這種按時記錄的習慣,寫完以後他闔上本子,視線順著車窗向外望去,看著這座闊別了六年的城市,心裏麵一時竟有些悵然。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隔著氤氳的水汽,帶著縹緲的疏遠感,沒有一個熟悉的角落能讓他眼前一亮。
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陌生的。
何必呢,沈衍有些自嘲的想,反正這兒也沒有人在等著他,都忘記了也不一定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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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穩穩當當的停在依蘭小區外頭幾百米的路口,再往前就過不去了,隱約能看到警方拉起的警戒線。道路兩旁堵了一圈兒的圍觀群眾探著腦袋張望,連司機找錢的時候都好奇了:“哎哎,你說這兒是不是出事兒了,我看好像有警察啊,小夥子,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