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己想象中尷尬或者恐懼的情景發生，李瀲有些開心又有些空虛。
空虛什麼啦，我又不是受！
搖搖頭揮去腦中的念頭，李瀲毫無障礙地重新融入了這個溫暖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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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庭餐廳裏麵，李瀲第一次跟家裏人其樂融融地吃飯。
——自大學以來，第一次以李瀲的身份跟家人坐下來。
老爸不停地聊著在異界裏麵的事情，說著各種新鮮的東西的時候李瀲發現老爸的目光就像小孩子一樣，閃爍著純真的好奇。媽媽在一邊幫老爸擦著嘴角的醬汁一邊給女兒們遞這個遞那個，讓李瀲有些措手不及。
“媽媽，我自己會拿……”
“嗯。”
媽媽並沒有吃什麼東西，她一隻手撐著臉頰歪著頭看著在溫馨地交換著自己盤中的菜的三姐妹，不由得露出了溫暖的微笑。
“憐兒。”
“？”
媽媽忽然喊了一聲，李瀲以後媽媽又有什麼東西遞給她，但看到媽媽的眼神便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感覺這次回來，你變了很多啊。”
“是嗎。”
李瀲露出有些複雜的微笑。
“感覺一下子長大了很多，作為媽媽心情有些複雜……你還記得嗎，過去我們一起在外麵吃飯的時候。”
那時候，是李瀲還沒有逃到鬆大的時候，大概是五六年前。
——我已經長大了！不要一直把我當小孩看行不行！
——爸爸你偏心！為什麼對妹妹那麼好卻對我這麼嚴格！
記得。
李瀲當然記得。
一眨眼，五六年過去了，大學生涯也快要結束。
當初如同懦夫一樣逃到鬆大的自己，再次回到這個家卻發現什麼都沒變。
變的隻有自己。
現在摸摸，仿佛剛剛遞過來的醬油瓶還殘留著母親的溫暖。
……為什麼，當初會覺得媽媽那麼囉嗦。
當初自己覺得無地自容難以忍受的家，為什麼現在看來確實如此溫暖。
因為我現在這個樣子嗎？因為我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嗎？
李瀲知道，這並不是正確答案。
過去看不到的東西，現在變得看得到了。
一直以為理所當然存在在自己身邊的東西，直到失去的時候才發現那並不是誰欠自己的。
“媽媽，問你個問題。”
李瀲忽然低著頭，小聲問道。
“嗯，你說。”
媽媽溫柔地看著李瀲。
“假如，有一天全世界都出現了生存危機，很快就是世界末日，但是隻要交出我，或者說我不在了就能夠拯救世界，你會怎麼辦？”
“唔，有些深刻的問題呢。”
媽媽困惑地看向老爸，老爸搔了搔頭苦笑沒有說話。
“不過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媽媽很快便恢複了笑容，“那肯定是抱著你，一起迎接新的世界到來。”
“……但是隻要我不在了——”
“不會啦，沒有這個選項。假如有什麼人想要抓走你，那媽媽就把他們趕走，不讓他們靠近你。”
“這樣，媽媽不就成了毀滅世界的罪人了嗎？”
“嗯，這聽起來有些刺激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那我就做魔王好了。”
老爸哈哈一笑，摟住媽媽的肩膀，兩人親密地對視。
“又來了，真受不了這對笨蛋情侶……”
妹妹沒好氣地看了非常丟人的兩親一眼，然後忽然聽到細微的抽泣聲。她奇怪地看向李瀲，卻發現李瀲呆呆地看著母親，眼神有些不對——那眼神，仿佛不是看著眼前的東西，而是飄向不知何處的遠方，看著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什麼。
伊利亞，我愛你。
爸爸，請殺了我。
李瀲沒有注意到妹妹的目光，他眼前浮現了寇準和雷帝的的身影。寇準捏碎伊利亞的心髒，雷帝刺穿三公主的胸膛，這兩幕不斷在她的眼前閃動。
為了拯救這個世界。
為了成為王。
為了大色雷斯。
啊，我一直以來追求著的東西，到底算什麼？
假如有一天，自己的至親成為了威脅世界安全的危險人物，自己又會怎麼辦？這個在所有人看來都不需要考慮的問題，李瀲卻沒辦法馬上回答。
“累了的話，那就休息一下吧。”
老爸溫柔地把手放在李瀲的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休息，也是可以的嗎？”
李瀲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嗬嗬，當然可以，傻孩子。可能在什麼地方或者什麼時候你有自己的角色和自己的職責，但是在家裏麵就應該放下這些東西——累了就要休息，而家就是這樣的場所，不是嗎？”
聽到父親慈祥的話語，李瀲表情一窒，然後低下頭。
“那、麼……就算……我——”李瀲如同機器人一樣嘴巴一張一合，隻能發出嘶啞而斷斷續續的聲音，“暫時，放下一會，兒……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沒人會責怪你，天塌下來我來扛著。”
“還有我唷。”
覺察到自己孩子有什麼心事，老爸和媽媽笑著對李瀲說道。
——這份笑容，徹底融化了李瀲最後的心防。
那可能是這些年來，對於李瀲來說唯一可以放下一切，拋開一切，無憂無慮地生活的依靠。
那一刹那，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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