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與君惜,與君絕(4)(2 / 2)

清揚不再言語,給她最有力的懷抱供她宣泄。

“娘娘,皇上來了……”苜蕖在剛剛修好的房門外小聲提醒著,她話音剛落,劉濬已經推門而進。

劉濬滿麵怒容,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過他如此不隱藏情緒,和這樣不理智。他幾乎是破門而入,因為無意中阻攔到他的苜蕖,此時正揉著胳膊慢慢從青石地上爬起來。

清揚見他來者不善,連忙將柳姁護在身後。

“閑雜人等一概退下!”劉濬目不轉睛地瞪著柳姁,根本不在乎清揚的阻擋。他顯然是知道了白天發生的事,隻是不知是不是張敢親口說的,因為他來時,身後並無張敢的身影,而柳姁的感覺也告訴她,張敢並不在鳳寧宮。

清揚不肯走,可也必須要走,盡管她知道劉濬不會傷害柳姁,但她不確定柳姁會不會傷害自己。她看了眼柳姁,發覺她隻是滿腔怒火地看著劉濬,她的眼中隻有劉濬,再容不下第二個人。

柳姁隨意坐在床榻上,整個人宛如置身在熊熊烈火中。她的火舌在拚命逼近劉濬,恨不得立即將他燒成灰燼。可是,就在火光快要觸及他衣角時,柳姁又猛地收回星火,隻讓自己一個人在當中煎熬。

“告訴我,你想讓我怎麼做?”劉濬看出她眼中愛恨交織的糾結情感,方才的憤怒頃刻瓦解,隻剩下心疼。他好聲好氣的說話,一步一步靠前,最後斜坐在柳姁榻前。

柳姁看著他,想隻用憤怒來回應他,可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來全身心的恨他。她內心的掙紮全寫在臉上。直到最後,她還是失敗了,於是便隻能搖頭笑,她的手不動聲色地伸向身後的被褥底下。

“姁兒,在你麵前我從來都不是帝王,但我終究是個男人,我不允許自己讓你難過,也更不能容忍他人傷你分毫。”劉濬眼中生出淚光,卻無論如何也不讓它們流出眼眶。

“鯉,你真好笑。”柳姁湊近他的臉,兩個人明明是在同一條河中舀起的悲傷,她偏要喝出兩個味道,“我把這個心剜出來,你自己看,自己找,上麵那條最深、最重的傷口,究竟能對上誰手上的那把利刃!”說時遲那時快,柳姁突然從棉被底下抽出一把剪刀,狠狠朝著自己的左胸刺過去。

劉濬反應稍稍遲了些,但還是及時避免她傷及要害,幸虧有衣衫的阻隔,傷口並不深。他奪下剪刀,狠狠朝身後扔出去。

福貴的事,已經成了二人之間的懸崖,要麼就此各奔東西,彼此再無瓜葛;要麼雙雙縱身躍下,還給對方一個粉身碎骨的自己。

劉濬緩緩起身,將二人的距離漸漸拉開,他痛苦地看著柳姁,好像受傷的是自己的肩膀,而且傷口遠不止那樣淺。

柳姁又笑了,笑聲洋洋得意,但基調卻是藏不住的痛徹心扉的自嘲和嘲諷。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慢慢分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如同一個瘋子,在掉進地獄之後還在暢想天堂的美好。

劉濬見不得她這樣,衝回床榻前緊緊抱住她,強忍多時的淚終於浸過他的下睫毛,融進了柳姁的衣衫中。

柳姁貪戀他的懷抱,這一個多月裏,她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與劉濬再次相見的那日,那時絳兒也大了,兩個人之間的思念也深了,自己的身子也好了,劉濬的擔心也可以放下了。她準備了好多話要講,在準備絳兒衣服的同時,也做了好多香包要給他,為的是想告訴他,自己喜歡那抹淡淡的檀香。她想日日靠在他肩頭,把所有俗事都忘記;她想讓他日日為自己作一幅畫,把鳳寧宮的牆壁掛滿;她想……

可是,她現在隻想忘了之前的所思所想,但是她又辦不到。她怨他,還不到一定要殺了他的程度,就連傷害他,柳姁都下不去手。

“姁兒,我……”劉濬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詞窮的一天,他有自己的驕傲,不能事事都容忍。有的事情既然木已成舟,過多的解釋毫無意義,他不想過多的和柳姁在這裏腳步往後退,過去的事,木已成舟,這些小船,不是都做的十分好看,可是好看不好看,都不能拆了重新做。就像有的回憶是條絲綢,想來柔順,觸骨生涼;有的則粗糙得如同破爛麻繩,一味地勒緊它,除了窒息感就是擦傷痛。

“殺了張敢。”柳姁冷冰冰地吐出四個字,像個死人說的話,又像是要他殺掉一條蟲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