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與君惜,與君絕(2)(2 / 2)

回鳳寧宮的路上,柳姁窩在劉濬懷中,一點感受不到顛簸,連寒意都退去了大半。她一開始隻是咬著嘴唇,漸漸忍不住了,開始小聲啜泣,她緊緊抓著劉濬胸前的衣襟,臉深深地陷在兩手間。不知是她鼻塞,還是劉濬今日忘了熏香,平日裏那股淡淡的檀香味道,竟了無蹤跡。她慢慢將耳朵移到劉濬胸口前,聽著他因為著急,而久久不能平息的劇烈的心跳聲。

“……我隻問你一句……”柳姁幾乎是哭了一夜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劉濬深吐了一口氣,知道該來的,躲也躲不過。他沒有看柳姁一眼,眼睛隻顧盯著前麵。

“……你問吧……”

柳姁聽見他的心跳動的更劇烈,這種狂熱的程度似乎傳染了自己,她隱約感覺自己的心髒也開始狂跳,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眼睛就像許久未流過淚一般,一旦開始,竟忘記了該如何結束,劉濬胸前的三層衣襟已經濕透了。

“……爺爺和福貴,早早就進宮了,對嗎?”這個問題還好,柳姁還能用兩口氣問出來。

劉濬咬著牙點頭,眉頭輕輕皺起來。

“……福貴……”柳姁說到一半,聲音被哽住無法繼續,她沉默了一會兒,雙手抓得他衣襟更加緊,“此事……是你的……意思嗎?”她喘了好幾口氣,才將這短短的一句話問完。

劉濬停住腳步,兩眼不知該看向何處,隻是一味不敢麵對柳姁的目光。

柳姁聽見他心跳得更快了,自己的也是一樣。

劉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不後悔當時對這件事情的決定,卻實實在在害怕柳姁的質問。

“為什麼!”柳姁僵在他懷中,直勾勾盯著他,仿佛眼前的根本不是劉濬本人,而是惡魔。她心裏還是有劉濬的,這個時候還記得要顧及劉濬的身份和體麵,她隻能低聲咆哮著。

劉濬定了定氣,繼續往前走。真相說出來後,整個人身上、心裏,輕鬆許多。他低頭看了一眼柳姁。

“他們私下與郤愔見麵暫且不說,卻還讓朕的嬪妃也同他見麵。是可忍孰不可忍。”劉濬淡淡地說道,仿佛一切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柳姁猛然記起那一次的重逢,心中一顫,耳朵也慢慢從他胸前離開。她的嘴巴微張著,隨便盯著一處發愣。

原來他一切都知道……

一定是張敢!

這究竟是在保護?還是在監視?

柳姁突然笑起來,仿佛是比賽中先認輸的人,明明十分在意結果,卻還要裝出一副“幹嘛這麼當真”的模樣。她還在緊緊抓著劉濬的衣襟,但本質已經從單純抓著,變成了大力撕扯。

劉濬任由她做任何事,既不製止,也不反駁。兩個人都認為自己的立場是對的,是對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錯得可笑。

鬧了一會兒,笑了一會兒,鳳寧宮到了。劉濬放下柳姁,她腳剛一觸地,便迅速推開眾人跑回房中,狠狠摔門,又將門從裏麵牢牢鎖住。

苜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連忙跟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她方才看柳姁滿臉淚痕,十分擔心,拚命敲著門詢問著緣由。

劉濬站在宮門口,既不進來,也不離開。他滿眼的悲愴,麵色淒涼,目不轉睛地望著柳姁緊閉的房門,一雙手早已在袖中死死攥成了拳頭。

鱗猶豫著上前來,也不過是默默站在一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柳姁身上,沒人在意這個好生生的帝王,他的心情如何?他的身體如何?他的靈魂又如何?從旁人角度來看,尤其是像鱗這種知道很多事情的旁觀者的角度,劉濬做的已經夠好了。畢竟福貴和柳元章做出那樣的事情,挑戰的可是一個男人的尊嚴,即便劉濬不是帝王,換做平常人家的男人,別人背著自己讓自己的妻子與情郎私下相處,也是極為觸摸底線的事情。換成一般人,柳元章和福貴的命早就保不住了,劉濬也算仁至義盡,留了二人性命,還讓他們能陪在柳姁身邊。

隻是這些,柳姁一點都不懂。

她之所以沒有聞到劉濬身上有檀香,是因為劉濬認為自己手上沾滿了太多的鮮血。檀香有佛性,我佛悲殺生,今時今日,他自認為已經不配再用檀香。追根究底,他是如何變成這副連他自己都厭惡的模樣?就兩個字——柳姁。

隻是這些,柳姁仍舊是一點都不懂……

“鱗。”劉濬靜默了片刻,終於準備轉身離開,“把清揚調到鳳寧宮,好生照顧姁兒。另外,查出是誰走漏的風聲。”

“是。”鱗心疼這個男人,可無奈自己一是不善言辭,二是劉濬往日就要求他少管閑事,所以他不會勸,也不敢勸。隻能默默地陪在皇帝身邊,盡管劉濬需要的並不是他的陪伴。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因為愛得深,所以不管傷害是什麼,是大是小,都能深入骨髓。

房中的柳姁,像是根本聽不到周圍有聲音一般,呆呆坐著,她一味地盯著自己的小腹,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