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柳姁想要看到的。
夜裏,萬籟俱寂,整個鳳寧宮安靜得異常,就連守夜的宮人也睡得死豬一般。柳姁還是不敢大意,她確信其他人現在一定在藥物的作用下去見了周公,唯獨不敢篤定張敢。她故意在房中裝模作樣地捂著肚子,吃痛地叫了許多聲,見屋頂和房門外都未出現什麼任何異樣,她這才起身換上苜蕖地衣服,又裹了件單衣,簡單梳了個發髻,溜出門。
平日人聲不斷的鳳寧宮,乍一這樣安靜下來,還真有點恐怖。柳姁把單鬥篷裹得更近一些,腳步也匆忙許多。
隻是這樣出了鳳寧宮後又該如何?她根本不清楚去太醫院偏院的路。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宮中打更舍人的聲音響起的恰到好處。
柳姁盡量低著身子,一是為了保護小腹,二是隱藏自己的麵孔。她這樣一來倒顯得十分恭敬,令打更舍人受寵若驚,他心裏的虛榮感被滿足後,其他什麼身份啊、緣由啊也就不仔細追究了。隻是在聽得柳姁說出目的地是太醫院偏院後,臉上透出一點詭異的模樣。
“這大半夜的去那處做什麼?”小舍人說出話來陰陽怪氣的,看樣子是把柳姁假扮的苜蕖當成了什麼不正經的宮女。
柳姁不知該怎麼回答,一時語塞,隻能用尷尬的笑來搪塞。
打更舍人因此更加篤定,他本就先入為主地以為自己猜到了點上,現在更是誤把柳姁的尷尬當成了默認。
“行吧,你們也是也不容易。”打更舍人點著頭,“正好我也要往那個方向去,就當做個順水人情了。”
這些打更人經常是一人喊一夜的。一個人整夜重複同一件事,同一句話,難免無聊,柳姁跟著他走一路,他這一路就算多了個伴兒,一張嘴說什麼也不肯停下來。路上偶爾遇見巡夜的侍衛,二人靠邊行禮時,常聽見侍衛喊這位打更舍人“屁話朱”,看來也是個健談的少年。
柳姁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語氣中流露出平日裏吩咐人的語氣,漏了身份,就一直聽著。這條路不算短,柳姁一邊努力記路,一邊聽著“屁話朱”的絮叨倒覺得此人很是有趣。
路稍微有點遠,屁話朱又走得慢,什麼話能說的,和不能說的他都給說了。
“不是我說啊,這男人活一世吧,當不了人上人,還不如托生成個女人,你看看你們,好歹還是個女人,我們呢?頂多就算個人,是男是女不好說!”屁話朱自顧自地自怨自艾著,“我今日也是樂得幫你,難為在你眼裏還當我們是男人,能看上我們這樣的人。”
柳姁聽得雲裏霧裏,這句話似乎大有深意。她聽完後,心裏突然冒出一個令人臉紅卻又十分害怕的想法,因為恐懼,所以可她慫了,不敢去驗證想法的真實性,極度忐忑和緊張之下,她咽了口唾沫,心思混亂中,還險些被翹起的青石絆倒。她下意識先捂住小腹,頭上嚇出一層冷汗。
這時,迎麵又來一隊巡宮侍衛。
柳姁一個大意,竟稍稍抬起頭來,在看到隊伍首領時,鼻腔中倒吸進肺裏一口涼氣,整個身體變得僵硬,心底的那絲膽寒夾雜著些許的懊惱,衝散了對打更舍人一番話的思考。
“沈玄毅好端端活著?還是鬼魂?他若是活著,自己殺的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