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自砸招牌了。”
“……”
“這江上老翁並無寂寞之感,他之所以獨自在此處垂釣,不過是嘲笑爾等凡夫俗子不懂他的樂趣。”一個縹緲的聲音自後廚漸漸遊到耳邊,他們一同看去,竟是位一身不食人間煙火氣息的年輕男子,一雙丹鳳眼甚是嫵媚。這是他的店,這道菜也是根據他的意思做出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他腳步輕盈走到二人身邊,看到柳姁眼角的疤痕,神色一凝。
劉濬不在,沒有人裝飾她眼角瑕疵。
劉淺拍手叫好,起身熟絡地攬過那人脖子:“我就知你山人自有妙計!”
他們原來早就認識。
柳姁心思敏感,方才察覺到那人的目光,停頓在無禮之處後,已經覺得難堪。她和那名男子不熟,不好將不滿流露給他,於是轉而不悅地瞪著劉淺,現在想來,原來他剛才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是對自己做的。
“子非漁翁,焉知他不寂寞?”盡管有所收斂,但仍有未能藏住的怒意。柳姁沒好氣地反問。
“若是這樣說,明年此時,我們恐怕還在探討這個問題。”男子不做辯解,極其圓滑地將柳姁的惱怒化解,見她破怒為笑,男子上前恭敬作揖,“在下黃道衣,見過姑娘。”
柳姁起身回禮,“小女子柳姁。”
男子聽到這個名字時,身體一僵,隨後眼底滲出一絲無人察覺到的神秘淺笑。
食客們陸續離開,店中隻剩下他們三人交談甚歡。
並非所有的長夜都漫漫無邊。
不知不覺已是辰時,屋外北風呼嘯,洋洋灑灑落下白茫茫一片。屋內三人還圍坐在暖爐旁把酒言歡,風似乎有意撩撥他們,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兒,兩個大男人沒注意,好在柳姁無意朝窗外看了一眼,才沒錯過入冬第一場雪。
她起身徑直走到窗邊,隻見東方漸明,朝陽將空中的雪花鍍上一層金邊,聖潔之景令人心馳神往。
黃道衣和劉淺的目光追隨她而去,也感歎起這場景。劉淺突然意識到什麼,放下碗筷,拿起手邊灰色大氅,給柳姁披上。
“我們該回去了。”他對黃道衣告別。
雪景實在誘人,柳姁心思目光全撲在上麵,忽略了寒冷,也忘記了別人存在。她伸出手接住無數片雪花,任由它們融化成水,將冰涼觸感自指尖傳至全身。
天涯共此時。
徹夜難眠的劉濬也同這場雪不期而遇。一盞孤燈,兩樽酒。一杯見底,一杯仍滿。他的身邊,散落著一地的畫作,內容也很單一,皆是神態各異的柳姁。
又是一年年尾。
宮中冷冷清清,遠不似從前以往熱鬧。太後仍在病中,皇帝心憂其母,不僅朝覲、宴會皆取消,還下令合宮各處不準張掛大紅燈籠。
一切看似人之常情,其實不過是個人私情。
過幾日就是除夕,桐園裏已經開始準備,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之景。年貨全是劉淺一人置辦,劉濬也送來許多。
柳姁見了並沒有多開心,她還是想親自動手。自那日被劉淺帶出去後,園外的世界也成了令人上癮的誘惑。她本想著如今身體轉好,又正好年底,該回去濟世堂看看,結果換來劉淺一堆道理,又順便幫她補習一下種種宮規。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不行。
“進了皇宮,要守的規矩真多!”她憤憤埋怨。
隻是她忘了,這規矩也是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