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蕖將麵端出來,給劉淺遞上筷子。
“公子慢用,奴婢告退。”苜蕖心憂柳姁。這個與自己一般大,又心思敏感娘娘,好不容易在桐園休養得身體轉好,每日也不再歎氣落淚。如今被誤會,估計要又要氣憤難過許久。
劉淺哪還有心思吃,回想自己剛才,定是一副猙獰嘴臉。再想想,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柳姁,準備這頓並不豐盛晚餐時,即笨拙、又努力模樣,更是食不下咽。
“算了!不吃了!”他“啪”一聲按下筷子。結果剛說完,肚子不配合地“咕嚕”一聲,“還,還是先吃完吧。”他幹笑兩聲,重新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味道真不錯。翻到碗底,有根大大的雞腿。
他麵色更難看,一股愧疚湧上心頭。其實他今日的火氣並非衝著柳姁,而是皆由尹豐所起。
劉淺以前每日出去桐園,其實都是去了尚書府,特意去見尹豐。二人一來一往,關係向著他意思,突飛猛進發展。雖然還不能給尹豐看自己真麵目,但尹豐卻絲毫不在意,二人你儂我儂,也是幸福的。所以平日裏回來,他都是心情舒暢,懶得和柳姁計較。
然而,今天去見尹豐,開門便看到一件大紅喜服,分外紮眼。原是劉濬做主,將驃騎將軍李恭之女木蘭許他做妻。這件事,若是尹豐不願意,劉淺還可去同劉濬求情收回成命。即使行不通,他心裏倒也還舒坦,畢竟知道尹豐和自己一條心。偏偏尹豐十分滿意這樁婚事,還特意穿上喜服給劉淺看。
那抹大紅,真是諷刺!
二人一言不合,不歡而散。
劉淺於是帶著滿腹憤懣回來。再遇上這件事,怒火一觸即發,殘局不可收拾。其實仔細想想之前,他每日回來的時辰不定,但隻要他一回來,柳姁都會讓靜女和苜蕖快去準備晚膳,並沒耽誤多久。
想到這兒,他更是愧對柳姁。
“可還合你胃口?”柳姁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嚇得劉淺一激靈。
“你,你,你來了咳咳咳……”劉淺一口麵沒咽及,反被嗆到。
柳姁上前,一隻手好心替他輕拍著背,另一隻手不知從何處拿來一杯水給他。
劉淺也未多想,接過就喝,結果嗆得更厲害。
“你個毒婦!”杯裏裝的並不是茶水,而是和了一半辣椒汁的辣椒水。
柳姁竟然沒有出言回擊,這個稱呼如同一塊碎石扔到平靜的湖水裏,漾起了記憶中的一片漣漪。
“晨起遇毒婦,心中滿淒慘。”
“毒婦,你給大爺等著!”
…………
郤愔以前常常這樣說她。當時聽來是玩笑話,現在想來卻並不好笑了。如今,是她背棄郤愔在先,之後還對仇人有了莫名其妙的情感……這不正是惡毒之人才能做出的事。
劉淺喝完所有麵湯,嘴裏依然火辣辣的,他又咳了幾下,才發現柳姁的異常,以為是自己又說錯了話,試探著戳戳柳姁手臂。
柳姁從回憶裏被驚醒,一臉惆悵看著劉淺。外人隻看她在這桐園中,身體、精神日益好轉,然而心底的折磨一刻未曾離開過。清揚不在身邊,少了人時時刻刻提醒仇恨,她本該好過許多,其實不然。噩夢早已成了習慣,糾結也自然而然成了常態。
劉淺被她的一雙眼睛吸引,眼底的悵然若失正是他此時內心的獨白。
同是天涯淪落人!
於是他開始翻找整個廚房,誰知這偌大的地方裏,竟沒能找出一壺酒。
劉淺拉起柳姁的手,邊往外走,邊說:“走!我帶你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