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扁每日都呆在書局,幾乎一步不曾離開過,可十多天過去了,卻還是一無所獲。
這天,巧兒匆匆來請他,他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果不其然,當來到蘅瀟苑的時候,莊勤已經一人不識了。
急忙走到床邊,安慰著躁動的莊勤,慈祥的微笑似乎有讓人心安的魔力,莊勤乖乖伸出了手,舉到了吉扁麵前。
潔白如玉的胳膊上,紅絲漸漸彌漫擴散,幾乎蔓延至她的手指。
獨孤焱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心底一沉,看向莊勤的眸子中更添了幾分難過。
當吉扁重新站起來的時候,獨孤焱看著吉扁嚴肅沉悶的臉色,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腳步踉蹌,不由後退兩步。
吉扁凝眉,再看看床上的莊勤,臉上雖依舊有些疑惑,卻漸漸露出了笑意:
“不管怎樣,雖然詭異奇怪,她的人沒事就好。如今不過是忘記了過去的一些事情,大腦無法保存記憶而已,卻不會危及性命,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如今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將草閻羅引出她體外的方法,否則,她將一日日變得癡呆,到最後草閻羅長大,占據她的整個大腦,那時,便無可挽回了。”
“如果我變成一個癡兒,那我寧可現在就死的好!”
記憶的空白讓莊勤有一瞬間的恐慌,她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人,卻無論怎麼樣努力都想不起來。
她可以忍受這種空白,卻決不能允許自己變成一個連自己的思想都沒有的癡兒!那樣的她,隻會生不如死!
原本看吉扁突然笑起來,獨孤焱的心也隨即放鬆了不少。正想詢問,卻又聽到吉扁這麼一番話。
莊勤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以她的個性,決不能容許自己變成那樣。吉扁無人敢踐踏,依舊高高在上,沒有自己的思想,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下去,隻會令自己厭惡,又有什麼意義?
“吉老,還有多久?”
獨孤焱忍著心痛,艱難地開口。
“最多一個月……”吉老歎息一聲。
他高興,是因為以她體內草閻羅的增長速度來說,她如今已經應該是一個死人了。
說完,吉老轉身就走。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站住,卻依舊背對著眾人,沒有轉身:
“不到最後一刻,不準任何人放棄!”
老人的背影瞬間變得那麼高大,猶如高高在上的神祗。
他步履挺拔,矯健如飛,大踏步離開,不再理會任何人。但他那句話裏的堅定,卻不容任何人質疑。
莊勤愣愣地盯著那個感覺熟悉,卻又完全陌生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燕王一直控製著消息,不準任何人泄露。書局負責查閱史籍的人也隻是按照吉扁的吩咐查找,並不知道他們所找的資料有何用處。
燕王坐殿,清晨議事。這幾日,燕王已經被草閻羅和陰人的事情擔憂地整晚整晚地無法安眠,眼圈紅腫,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的憔悴疲倦。
“王上,臣聽聞宮中書局這幾日正在緊急查閱史籍,不知所為何事?”
有心人的存在,隔牆之耳的防不勝防,令早已疲憊不堪的燕王更覺肩上之擔異常沉重,似乎隨時都可以將他壓垮。
燕王震驚地看著朝堂上列隊兩班的大臣們,他們一個個的臉上皆是毫無驚訝之色,顯然早已經知道了。
獨孤焱冷眼旁觀著因為一個問題而突然急轉的局勢,父王臉上的疲憊那麼清晰可見,他的發間似乎多了不少白發。恍惚間,似乎隻是一瞬,他突然感覺到父王老了。
據李金泉說,父王這幾日都沒有睡好,徹夜難眠,總是在床上輾轉反側,也總是提及十年前的那些事。
“這……”
獨孤夜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情若是說出去將會引起什麼樣的轟動,他完全預測不到。
“錢大人是認為,父王做事需要時刻向錢大人稟報嗎?”
父親的為難,他的遲緩,令獨孤焱突然有些想念以前那個雷厲風行的父親。
那個父親,不管麵對什麼樣的境況,都絕不會如此受製於人,也絕不會任由一個小小的臣子如此放肆。
“微臣不敢。”錢大人跪了下來,一個叩頭,臉上雖然布滿惶恐,那雙眼睛裏卻全是精明,
“臣隻是覺得,書局中人人驚慌,隻怕是出了什麼大事。臣不過是擔憂陛下的安危,擔憂我燕國的存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