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朝天鼎九年,二月初九皇後壽誕。
後宮之首的鳳棲宮今日香煙繚繞,紅綢遍地,攀龍飛鳳的彩綢,從鳳棲宮一直延伸至宮後的鳳棲門。
太監宮女有條不紊的穿梭在宮門之間,各種金銀玉器,開庫而出,鼎焚金絲香爐,遮火鳳黃金傘,移各色牡丹與兩旁,一片忙碌璀璨之景。
五步一景,十步一樓,點綴新奇,各色花燈燦爍,描金的雙鳳銜著巨幅的壽匾,棲落在百鳥朝鳳的彩簾上。
“公公,我求求您,求您替我向皇後娘娘求求情!”然而,如此大喜的日子裏,西宮一隅,堇麗人的鏡花園內哭聲慘烈。
藺皇後身邊的玉公公一張白麵臉繃得緊,冷眼看著跪在自己腳旁的堇麗人,尖細的嗓音說的是關心話,帶出的卻是片片利刃,:“堇麗人,今日皇後娘娘壽誕之喜,各位娘娘皆奉上了賀禮。堇麗人病弱,皇後娘娘慈悲,隻道堇麗人服下這碗補藥,便是對她最大的賀禮。麗人不謝恩,反倒要咱家向皇後娘娘求情,為何道理呀?”
堇麗人好似著了魔,對公公的話充耳不聞,隻是緊拽著玉公公的衣擺,原本一雙清澈的眸子變得渙散,更多的是恐懼,嫵媚的嘴唇,此時已被她咬破。
玉公公厭惡的瞄了她一眼,朝著身旁的小太監眼神一遞,嚇傻了的堇麗人便被拖離了公公的腳邊。
見堇麗人癡傻般的伏在地上,玉公公端著五彩玲瓏碗微微傾身,與堇麗人的眼睛持平,輕輕搖晃了番碗裏濃黑的藥湯,皮笑肉不笑:“堇麗人,皇後壽誕之日,大賞補藥,您不但不謝恩,還在此處悲聲大作,又是作何道理?”
到底也是在宮中的老人,堇麗人眸子一動,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撫在肚子上,麵若死灰的臉上扯出一個驚恐的笑容。
謝恩?中午太醫才診出喜脈,還未通傳出去,不過一個午覺的功夫,皇後娘娘就派人送來了補藥。
什麼補藥,這分明就是墮胎藥!
堇麗人帶淚的眼瞼微垂,目光落在碗內,睫毛輕顫,一滴淚落進湯藥,苦澀緩緩散開。
可誰人能知,她的心比這湯藥還要苦澀百倍,千倍!
得知她的孩子來到她肚子裏不過幾個時辰,眼睜睜的看著孩子離開她辦不到。一想到此處,鹹澀的淚水又湧出眼眸。
十指連心,顫抖的心悸動著一雙手,堇麗人咬緊了唇,伸手欲接過玉公公手中的藥碗。
算你識相,玉公公發暗的唇角一勾,麵上冷笑。
哪知,就是猛然間,堇麗人突然眸光一變,十指一掀,一碗湯藥全然灑在玉公公的衣襟上。
濃鬱的中藥味衝進鼻翼,玉公公白麵臉瞬間皺成一團,粗短的白指一捏,厲聲道:“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多虧雜家多備了一碗,來呀,給雜家灌!”
一旁的兩個小太監早已按捺不住,一人鉗住極力反抗的堇麗人;另一人撬開她的嘴角,以碗抵口,往其口中灌藥。
堇麗人哪裏肯從,手腳動彈不得,便使勁搖晃腦袋,企圖擺脫鉗製。
玉公公抖了抖身上的四品內侍服,眼瞅著堇麗人不配合,連著藥都撒出來不少。不由他濃眉一蜷,走上前對著堇麗人的肚子就是一腳。
“啊!”堇麗人吃痛,張口痛呼,小太監順勢昂起堇麗人的腦袋,一碗藥傾倒其口,迫使其咽了下去。
皇後娘娘賞的藥藥效極快,剛剛灌下去,堇麗人臉色大變,慘白的好似一張白紙,捂著肚子趴伏在地上,直顫著聲痛苦的喚道:“孩子,我的,孩子啊!”
肚子裏絞肉般的感覺痛得她滿地打滾,玉公公雙手疊在麵前,站在旁側冷眼觀瞧。
也隻是幾聲響,堇麗人的哭聲漸小,也不在折騰,隻是趴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殷紅的血沾滿了堇麗人的淡雅宮服,她的視線渙散,大顆大顆的淚珠砸落下來隻聽她喃喃哭聲:“孩子,孩子沒了,嗚嗚嗚,我的孩子。”
未成形的孩子化成了血肉,將正廳裏的地毯暈染開來,越來越大。玉公公輕掩口鼻,嫌惡的往後退了一步,哼道:“也是個沒福的,一劑補藥都禁不起。”
玉公公的話,引得地上的堇麗人怒目相瞪,烏發沾著血黏在臉龐,哪裏還有昔日的端莊容顏。
“啊哈哈哈,哈哈哈!”許久,堇麗人忽的仰天大笑,“皇後啊皇後,你若有子,除非天塌地陷!”
堇麗人口輕舌薄,聒噪的很,玉公公退離了好幾步,指尖一揮。兩名小太監會意的上前,兩邊散開,一條白綾橫在了堇麗人的麵前。
這是要趕盡殺絕,堇麗人到此時也不在抵抗,隻是笑的愈加淒慘,回蕩在整個鏡花園。
勒聲起,笑聲止,堇麗人亂蹬的雙腳,身下涓涓流淌的鮮血,驚悸著暗處的兩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