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燒當羌那離等三千餘騎寇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冬季,十月,燒當羌人首領那離等,率領三千餘騎兵,侵犯金城郡,護羌校尉馬賢將其擊破。
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戊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大將軍商以小黃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陷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雲“欲征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
大將軍梁商因為小黃門、南陽人曹節等在宮中當權,就命自己的兒子梁冀、梁不疑和曹節等結交。而其他宦官忌妒曹節受寵,反而想要陷害他。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和他們左右的親信勾結密謀,一同向順帝誣告梁商和中常侍曹騰、孟賁,說:“梁商等準備征召諸王的兒子前來京都洛陽,圖謀廢黜皇上,另立新的皇帝,請將梁商等收捕治罪。”順帝說:“大將軍父子是我所親信的,曹騰、孟賁是我所寵愛的,一定沒有這回事,隻是你們都忌妒他們罷了。”張逵等知道他們的讒言沒有被順帝采納,恐懼殺身大禍降臨到自己頭上,於是退下,假傳聖旨,在宮中逮捕曹騰和孟賁。順帝聞訊大發雷霆,命宦官李歙急速傳命釋放曹騰、孟賁。並將張逵等人逮捕下獄。
四年(己卯、139)
四年(己卯,公元139年)
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事連弘農太守張鳳、安平相楊皓,皆坐死;辭所連染,延及在位大臣。商懼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義,功在元帥,罪止首惡。大獄一起,無辜者眾,死囚久係,纖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宜早訖竟,以止逮捕之煩。”帝納之,罪止坐者。
春季,正月庚辰(十三日),張逵等人伏法被誅。弘農郡太守張鳳和安平國相楊皓,因被張逵等人牽連,都坐罪處死。受口供牽連的,還涉及到在位的朝廷大臣。梁商擔心冤枉許多無辜者,於是上書說:“按照《春秋》上麵所講的道理,功勳歸於元帥,罪惡僅懲辦首惡。大獄一起,無辜受害的人將會很多,身犯死罪的囚犯長久關押的監獄,細微小事會牽連成大事,這樣不能順應和氣,治平政事,成就教化。應該及早結案,停止逮捕的煩擾。”順帝采納,治罪僅限於當事人犯。
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步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殿以安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飧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祿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二月,順帝任命梁商的小兒子虎賁中郎將梁不疑為步兵校尉。梁商上書辭讓說:“梁不疑是個孩子,竟擔任成人才可以擔任的官職。過去,晏嬰辭讓殿的土地,用來保全自己的財富;公儀休不接受別人的贈魚,用來保全自己的地位。我雖然沒有才能,也希望在聖主之世保全我的財富和地位。”於是,順帝任命梁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三月,乙亥,京師地震。
三月乙亥(初九),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燒當羌那離等複反;夏,四月,癸卯,護羌校尉馬賢討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燒當羌人首領那離等再次反叛。夏季,四月癸卯(初八),護羌校尉馬賢率軍進行討伐,將那離斬首,並斬殺和俘虜一千二百餘人。
戊午,赦天下。
戊午(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五月,戊辰,封故濟北惠王壽子安為濟北王。
五月戊辰(初三),將已故濟北惠王劉壽的兒子劉安封為濟北王。
秋,八月,太原旱。
秋季,八月,太原郡發生旱災。
五年(庚辰、140)
五年(庚辰,公元140年)
春,二月,戊申,京師地震。
春季,二月戊申(十七日),京都洛陽發生地震。
南匈奴句龍王吾斯、車紐等反,寇西河;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複更屯聚,攻沒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於;單於本不預謀,乃脫帽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征,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於不能製下,逼迫單於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殺。龜又欲徙單於近親於內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
南匈奴句龍王吾斯和車紐等反叛,攻打西河郡,並引誘右賢王,合兵包圍美稷,殺害朔方郡、代郡的地方官吏。夏季,五月,度遼將軍馬續和護匈奴中郎將梁並等征發邊防軍及羌人、胡人的軍隊,共二萬餘人,向南匈奴叛軍發動突然襲擊,將其擊破。吾斯等收拾殘部,又重新聚集起來,攻陷城邑。順帝派使者嚴辭譴責南匈奴單於。單於休利本來沒有參與吾斯等人的反叛陰謀,但因受到朝廷的譴責,感到惶恐不安,於是摘下帽子,離開營帳,親自跑到梁並那裏去認罪。正在這時,梁並因病被朝廷召回京都洛陽,任命五原郡太守陳龜接替護匈奴中郎將。陳龜認為單於不能控製部下,於是逼迫單於及他的弟弟左賢王一道自殺。陳龜還打算將單於的近親都遷徙到內地各郡,因而已經降附的南匈奴部眾更加狐疑不安。結果,陳龜坐罪下獄,被免官。
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高壘,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
大將軍梁商上書說:“匈奴背叛,四處劫掠,自知罪大惡極。窮鳥和困獸都知道救死,何況匈奴種族繁盛,不可能消滅淨盡。如今糧秣的轉運日益增加,軍隊疲勞艱苦,挖空內地,填補邊疆,不是中國之福。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略,並且主管邊防時間已經很久,深曉用兵的要術。每次接到馬續的書信,他的謀略總與我相合。應命馬續深挖壕溝,高築壁壘,用恩德信義招撫歸降,公布懸賞條例,明確規定期限。這樣,匈奴就可以歸附,國家就可以無事了!”順帝采納,於是下詔命馬續招降反叛的匈奴。
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夜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期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而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於是右賢王部抑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梁商又給馬續等人發送文書說:“中國境內安寧,忘掉戰爭的時間已經很久。善騎良馬進行夜襲,交鋒時迅速放箭,當時一決勝負,這是匈奴的長處,而是中國的短處。可是,利用強弩,登城守衛,深溝堅壁,固守軍營,等待敵人氣勢衰竭,這是中國的長處,而中匈奴的短處。應該先發揮我們的長處,觀察敵人的變化,設立獎賞,宣布朝廷的招降之意,啟發匈奴人的反悔之心,不要貪圖小功而亂大謀。”於是,右賢王的部下抑等一萬三千人,都向馬續投降。
己醜晦,日有食之。
己醜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初,那離等既平,朝廷以來機為並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機等天性虐刻,多所擾發;且凍、傅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寇三輔,殺害長吏。機等並坐徵。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當初,燒當羌人首領那離等反叛被平定後,朝廷任命來機為並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來機等人天性暴虐刻薄,他們多方侵擾,大量征調,使羌族人民不堪忍受。於是且凍種和傅難種羌人反叛,攻打金城郡,又與其他種的羌人、胡人聯合,大舉侵犯三輔地區,殺害地方官吏。來機、劉秉都坐罪,被調回京都洛陽。於是任命馬賢為征西將軍,騎都尉耿叔為他的副手,率左右羽林五校士,以及各州郡郡兵,共十萬人,屯駐漢陽郡。
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
九月,命右扶風、漢陽修築隴道塢壁三百座,每座塢壁都派兵把守。
辛未,太尉王龔以老病罷。
辛未(十四日),太尉王龔因年老有病被罷官。
且凍羌寇武都,燒隴關。
且凍羌人攻打武都,焚燒隴關。
壬午,以太常桓焉為太尉。
壬午(二十五日),擢升太常桓焉為太尉。
匈奴句龍王吾斯等立車紐為單於,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寇掠並、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眾。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寇鈔。
南匈奴句龍王吾斯等,擁立車紐為單於,東方和烏桓聯合,西方集結羌人、胡人,約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大營,殺死上郡都尉和軍司馬,於是劫掠並州、涼州、幽州和冀州。東漢朝廷便將西河郡太守府遷往離石,上郡太守府遷往夏陽,朔方郡太守府遷往五原。十二月,派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率領幽州烏桓部眾及各郡的地方軍,進擊車紐等,在馬邑會戰,斬殺匈奴軍三千人,俘虜了很多人。車紐請求投降,而吾期仍率領其部眾跟烏桓結合,繼續劫掠。
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為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漢,由之子也。賢到軍,稽留不進。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盜,宜及未並,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裏望塵,千裏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寇三輔,為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聞吳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披裘;今賢野次垂幕,珍肴雜,兒子侍妾,事與古反。臣懼賢等專守一城,言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高克潰叛之變也。”安定人皇甫規亦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朝廷皆不從。
最初,順帝命馬賢率軍討伐西羌,大將軍梁商認為馬賢年紀已老,不如任命太中大夫宋漢,順帝沒有聽從。宋漢,即宋由的兒子。馬賢到軍中上任以後,一直停留不肯前進。武都郡太守馬融向朝廷上書說:“如今西羌諸種部眾互相攻劫搶掠,應該趁他們還沒有彙合到一起,迅速派兵深入叛軍,擊破各個支黨,可是馬賢等卻處處逗留拖延。羌人和胡人,在百裏以外,即可望見他們揚起的塵土;在千裏以外,即可聽到他們行軍的聲音。他們躲開漢軍的鋒芒,避免正麵衝突,繞到漢軍的背後,直接侵犯和劫掠三輔地區,給人民帶來很大的禍害。我請求把馬賢認為不能作戰的關東地區的軍隊五千人交給我,僅借用部隊的稱號,我願盡力率領和激勵他們,誓不後退,為官兵帶頭,在三十天之內,必然可以打敗叛羌。我又聽說,吳起為將,夏天再炎熱,也不張開傘蓋;冬天再寒冷,也不穿皮衣。而今,馬賢在野外垂掛帳幕,珍味佳肴雜陳,兒子、侍妾侍奉左右,事事和古代名將相反。我恐怕馬賢等專守一個城池,聲稱攻打西方,而羌人卻在東方出現,使得他部下的將領和士兵不堪奔命,必將有同鄭國高克一樣潰敗反叛的變故。”與此同時,安定人皇甫規也發現馬賢不憂慮軍事,估計他一定會失敗,於是上書彙報情況。朝廷都沒有采納。
六年(辛巳、141)
六年(辛巳,公元141年)
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於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沒,東、西羌遂大合。閏月,鞏唐羌寇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春季,正月丙子(二十一日),征西將軍馬賢和且凍羌人在射姑山會戰,馬賢的軍隊大敗。馬賢和他的兩個兒子全都陳亡。於是,東羌和西羌大規模地彙合。閏月,鞏唐羌人攻打隴西郡,軍鋒到達三輔地區,焚燒西漢曆代皇帝墳墓陵園,屠殺劫掠官吏和人民。
二月,丁巳,有星孛於營室。
二月丁巳(初三),有異星出現在營室星座。
三月,上巳,大將軍商大會賓客,宴於雒水;酒闌,繼以《薤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三月上巳日,大將軍梁商在洛水之濱大宴賓客。酒席將散時,又演奏常用來作挽歌的《薤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聽到後,歎息說:“這正是所謂的哀樂不合時,歌唱得不合場所,難道禍殃將要降臨了嗎?”
武都太守趙衝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詔衝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
武都郡太守趙衝追擊鞏唐羌人,斬殺四百餘人,招降二千餘人。順帝下詔,命趙衝督率河西四郡的地方軍隊,負責節製。
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賢等擁眾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為盜賊,青、徐荒饑,繈負流散。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禦,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扣心而增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衝共相首尾。土地山穀,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帝不能用。
安定郡上計掾皇甫規上書說:“我近年以來,曾經多次向陛下提出建議。當羌人尚未發動時,我預計他們將要反叛;馬堅統率大軍剛開始出發時,我觀察到他必然失敗;要是有人認為這是僥幸說中的意見,那麼可以進行查考核對。我每每想到,馬賢等人統軍四年,沒有得到成功,出兵遠征的費用,已將近一百億,這些經費,雖然出自齊民百姓,卻都流入貪官汙吏之手,所以,江湖之人群起而為盜賊,青州和徐州一片饑荒,百姓背負小孩,四散逃亡。羌人之所以反叛,不是由於天下太平而引起的,全是因為守邊將帥不懂安撫治理之道,對於平常安分守己的羌人,則加以虐待,隻貪圖小利,終於招致大禍。獲得微小的勝利,則向朝廷虛報斬殺人頭的數量;打了敗仗,便隱瞞不上報。戰士辛苦怨憤,受製於奸猾的官吏,進不能速戰以立功,退不得溫飽以保全性命,餓死在溝渠裏,屍骨暴露在原野之中。隻看見朝廷的軍隊出塞禦敵,卻聽不到他們凱旋歸來的消息。羌人的首領極其悲痛地無聲哭泣,非常懼怕會發生意外的變故,所以,不能保持長期的安定,一旦起兵反叛,就要經年累月。我所以搓手捶胸,歎息不已,就是這個原因。我請求陛下,將扶風雍營和京兆虎牙營兩營以及安定、隴西兩郡暫時沒有戰鬥任務的五千士兵借撥給我,我將對羌人發動出其不意的攻擊,和趙衝前後呼應。羌人地區的土地和山穀等地理形勢,我素來很熟悉,用兵的戰略和戰術,我也已有經驗。用不著一寸見方的印信,也用不著賞賜一尺布帛,最好的結果是鏟除禍患,最低限度也可以使羌人降服。如果認為我年輕,官位又低,不足以任用,可那些戰敗的將帥,並不是官爵不高,年齡不老。我以萬分至誠,冒著死罪向陛下陳述自己的見解!”順帝不能采納。
庚子,司空郭虔免。丙午,以太仆趙戒為司空。
庚子(十六日),司空郭虔被免官。丙午(二十二日),擢升太仆趙戒為司空。
夏,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鮮卑到城,擊烏桓於通天山,大破之。
夏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領鮮卑部眾到達城,在通天山進擊烏桓,烏桓大敗。
鞏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衝擊之,不利。
鞏唐羌人攻打北地郡,北地郡太守賈福和趙衝率軍迎戰,失利。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紛華道路,祗增塵垢耳。宜皆辭之。”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秘器、銀鏤、黃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宮親送。帝至宣陽亭,瞻望車騎。壬戌,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
秋季,八月,乘氏侯梁商病重,告誡他的兒子梁冀等人說:“我活著的時候,沒能輔佐朝廷,死後怎可耗費國家庫藏?裝殮的衣服單被,放在口中的含飯含玉,用作葬服的金縷玉衣,以及珠寶貝殼之類東西,對死人又有什麼益處?勞累和騷擾文武百官,一路上弄得繁華盛麗,隻是增加塵土和汙垢罷了,應該都加以謝絕。”丙辰(初四),梁商去世,順帝親來吊喪。他的兒子們準備遵照遺囑來辦理喪事,朝廷不許,賞賜東園製作的葬具一副,棺用白銀雕花,槨用黃心柏木,以及玉衣一件。等到安葬時,又派武裝士兵駕兵車護送。皇後梁親自送靈。順帝到宣陽亭,遙望喪葬車隊。壬戌(初十),擢升河南尹、乘氏侯梁冀為大將軍;梁冀的弟弟梁不疑為河南尹。
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暗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後族,梁冀頑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暗又甚焉!
臣司馬光曰:漢成帝不能選任賢能,把政權交給舅父家族,可謂昏庸。但他總還知道王立沒有才能,摒棄不用。順帝把朝廷大權交給皇後家族,而梁冀頑鈍囂張,凶狠暴虐,平時已很明顯,卻使他繼承其父官位,終於導致狂悖叛逆,顛覆東漢王朝。跟成帝比較,昏庸更甚!
初,梁商病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對曰:“臣從事中郎周舉,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當初,梁商病重,順帝親自到梁家探望,問他遺言。梁商回答說:“我的從事中郎周舉,清廉高潔,忠良正直,可以委以重任。”因此,順帝任命周舉為諫議大夫。
九月,諸羌寇武威。
九月,羌人諸種攻打武威郡。
辛亥晦,日有食之。
辛亥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冬,十月,癸醜,以羌寇充斥,涼部震恐,複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冬季,十月癸醜(初二),因處處有羌人劫掠,涼州震動驚恐,又把安定郡太守府遷到右扶風,把北地郡太守府遷到左馮翊。十一月庚子(二十日),擢升執金吾張喬代理車騎將軍事務,率軍一萬五千人,駐守三輔。
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餘類悉降,州內清平。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臧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裏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泰山太守。時泰山盜賊屯聚曆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製;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歲,賊皆弭散。
荊州盜賊紛起,經年不能平定。於是,朝廷任命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李固到任後,派遣官吏到所管轄的境內各地進行慰問,對盜賊從前的行為一律予以赦免,讓他們重新做人。於是,盜賊首領夏密等,率領他手下的頭目六百餘人,都將自己捆綁起來,自首投降。李固一律寬赦他們,讓他們回去,互相招集,宣揚朝廷的聲威和法令。半年之內,其餘的盜賊全都投降,州內恢複平靜。李固向朝廷彈劾南陽郡太守高賜等貪贓枉法。高賜等用貴重禮物賄賂大將軍梁冀,於是梁冀為高賜等發出一日奔馳千裏的緊急文書,向李固求情。然而,李固卻追查得更急。於是,梁冀將李固調任為泰山郡太守。當時,泰山郡的盜賊聚集經年,郡太守府常派出上千名郡兵追剿和討伐,都不能取勝。李固到任後,將郡兵全部解散,遣送回家務農,僅選擇善戰的郡兵約一百餘名留下,用恩德和威信招降盜賊。不到一年,盜賊全部散去。
漢安元年(壬午、142)
漢安元年(壬午,公元142年)
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春季,正月癸巳(十四日),大赦天下。改年號。
秋,八月,南匈奴句龍吾斯與、台耆等複反,寇掠並部。
秋季,八月,南匈奴句龍王吾斯和、台耆等再次反叛,攻打劫掠並州。
丁卯,遣侍中河內杜喬、周舉、守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汙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威蒙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禦,京師震竦。時皇後寵方盛,諸梁姻戚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兗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征固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禦史河南種皓疾之,複行案舉。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糾,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
丁卯(二十一日),東漢朝廷派遣侍中河內人杜喬、周舉,代理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郡人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別到各州郡進行視察,表揚有德行和忠於職守的地方官吏。對於貪贓枉法的人,屬於刺史、郡太守等二千石以上的官吏,將他們的罪行用驛馬迅速上奏朝廷;屬於縣令、縣長及以下的官吏,便就地直接逮捕法辦。杜喬等接受使命後出發到各州郡,唯獨張綱把車輪埋在洛陽城的都亭,他說:“豺狼當道,怎麼去問狐狸?”於是上書彈劾:“大將軍梁冀、河南尹梁不疑,因身為外戚而蒙受皇恩,肩負輔佐皇帝的重任,卻大肆貪汙,任情縱欲。謹列舉出他目無君王、貪贓枉法的十五件大事,這都是做臣子的人所切齒痛恨的。”奏章呈上去後,京都洛陽為之震驚。當時,皇後梁正大受龐幸,梁氏家族親戚布滿朝廷,順帝雖知道張綱說得對,但不能采納。杜喬到兗州視察以後,向朝廷上表,稱泰山郡太守李固的政績為天下第一。於是,順帝將李固征召到京都洛陽,任命他為將作大匠。八位使者向朝廷所彈劾的地方官吏,多數是梁冀和宦官的親友和同黨。由於皇親和宦官互相請托和庇護,所有的彈劾案都被擱置。侍禦史、河南人種對此感到痛恨,再次進行舉報。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也上書說:“八位使者所指控的地方官吏,應迅速懲處。”順帝這才把八位使者的彈劾奏章,重新交付給有關官吏,命令審查定罪。
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製,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單車之職。既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罷遣吏民,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恩德服叛,故遣太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身首橫分,血嗣俱絕。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複相聚偷生,若魚遊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營。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麵縛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孫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歲,卒;張嬰等五百餘人為之製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拜其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