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四十二孝安皇帝中元初三(丙辰、116)
漢紀四十二漢安帝元初三年(丙辰,公元116年)
春,正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反;二月,遣侍禦史任督州郡兵討之。
春季,正月,蒼梧、鬱林、合浦三郡蠻夷反叛。二月,朝廷派遣侍禦史任指揮州郡兵進行討伐。
郡國十地震。
有十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三月,辛亥,日有食之。
三月辛亥(初二),出現日食。
夏,四月,京師旱。
夏季,四月,京城洛陽發生旱災。
五月,武陵蠻反,州郡討破之。
五月,武陵郡蠻人反叛,州郡官府進行討伐,打敗叛軍。
癸酉,度遼將軍鄧遵率南單於擊零昌於靈州,斬首八百餘級。
癸酉(二十五日),度遼將軍鄧遵率領南匈奴單於,在靈州進攻零昌,斬殺八百餘人。
越徼外夷舉種內屬。
越邊境外的夷人,整個部落歸附漢朝。
六月,中郎將任尚遣兵擊破先零羌於丁奚城。
六月,中郎將任尚派兵在丁奚城打敗羌人先零部落。
秋,七月,武陵蠻複反,州郡討平之。
秋季,七月,武陵蠻人再次反叛,被州郡官府剿平。
九月,築馮翊北界候塢五百所以備羌。
九月,在馮翊北部邊界修築堡寨五百處,防備羌軍。
冬,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蠻夷降。
冬季,十一月,蒼梧、鬱林、合浦三郡蠻夷投降。
舊製: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丙戌,初聽大臣行三年喪。
以往製度規定:三公、九卿、二千石官員、刺史,不得守喪三年。司徒劉愷認為:“這種作法不能成為百姓的表率和倡導優良風俗。”十一月丙戌(十一日),首次允許大臣守喪三年。
癸卯,郡國九地震。
十一月癸卯(二十八日),有九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擊零昌於北地,殺其妻子,燒其廬舍,斬首七百餘級。
十二月丁巳(十二日),任尚派兵在北地進攻零昌,殺死零昌的妻子兒女,焚燒他們的住舍,將七百餘人斬首。
四年(丁巳、117)
四年(丁巳,公元117年)
春,二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春季,二月乙巳朔(初一),出現日食。
乙卯,赦天下。
二月乙卯(十一日),大赦天下。
壬戌,武庫災。
二月壬戌(十八日),武庫失火。
任尚遣當闐種羌榆鬼等刺殺杜季貢,封榆鬼為破羌侯。
任尚派遣羌人當闐部落的榆鬼等人刺殺了杜季貢。朝廷將榆鬼封為破羌侯。
司空袁敞,廉勁不阿權貴,失鄧氏旨。尚書郎張俊有私書與敞子俊,怨家封上之。夏,四月,戊申,敞坐策免,自殺;俊等下獄當死。俊上書自訟;臨刑,太後詔以減死論。
司空袁敞為人廉正剛直,不肯阿附權貴,不合鄧氏家族之意。尚書郎張俊有一封寫給袁敞之子袁俊的私信,被仇家得到,仇家上書告密。夏季,四月戊申(初五),袁敞被指控有罪,頒策免官,自殺而死。張俊等人下獄,被判處死刑。張俊上書鳴冤,為自己辯護。臨刑時,鄧太後下詔免他一死,判處輕於死刑一等的刑罰。
已巳,遼西鮮卑連休等入寇,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共擊,大破之,斬首千三百級。
四月已巳(二十六日),遼西郡鮮卑人連休等入侵邊塞。遼西郡郡兵與烏桓大人於秩居等一同迎戰,大敗鮮卑軍,斬殺一千三百人。
六月,戊辰,三郡雨雹。
六月戊辰(二十六日),有三個郡發生雹災。
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張喬領其軍屯,招誘叛羌,稍稍降散。
中郎將尹就因未能平定益州,被召回京城問罪。朝廷命令益州刺史張喬接管尹就的部隊。張喬招撫引誘羌人投降,羌軍稍有瓦解。
秋,七月,京師及郡國十雨水。
秋季,七月,京城洛陽及十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複募效功種羌號封刺殺零昌;封號封為羌王。
九月,護羌校尉任尚又收買羌人效功部落的號封,刺殺了零昌。朝廷封號封為羌王。
冬,十一月,已卯,彭城靖王恭薨。
冬季,十一月已卯(初九),彭城靖王劉恭去世。
越夷以郡縣賦斂煩數,十二月,大牛種封離等反,殺遂久令。
趙夷人因郡縣官府征收賦稅繁重,十二月,大牛部落封離等人反叛,殺死遂久縣令。
甲子,任尚與騎都尉馬賢共擊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餘日,戰於富平河上,大破之,斬首五千級,狼莫逃去。於是西河虔人種羌萬人詣鄧遵降,隴右平。
十二月甲子(二十五日),任尚與騎都尉馬賢一同進攻羌人先零部落首領狼莫,追擊到北地。雙方相持六十多天,在富平縣黃河之畔交戰,大敗羌軍,斬殺五千人,狼莫逃走。於是西河郡的羌族虔人部落一萬人前往度遼將軍鄧遵處歸降,隴右地區平定。
是歲,郡國十三地震。
本年,有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五年(戊午、118)
五年(戊午,公元118年)
春,三月,京師及郡國五旱。
春季,三月,京城洛陽及五個郡和封國發生旱災。
夏,六月,高句驪與穢貊寇玄菟。
夏季,六月,高句麗國與貊部落一同進攻玄菟郡。
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應封離,眾至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吏,焚掠百姓,骸骨委積,千裏無人。
永昌、益州、蜀郡三郡的夷人全體反叛,響應封離,部眾多達十餘萬。他們攻陷二十餘縣,殺死官吏,放火焚燒房屋,搶劫百姓,致使屍骨堆積,千裏無人。
秋,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秋季,八月丙申朔(初一),出現日食。
代郡鮮卑入寇,殺長吏;發緣邊甲卒、黎陽營兵屯上穀以備之。冬,十月,鮮卑寇上穀,攻居庸關,複發緣邊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步騎二萬人屯列衝要。
代郡的鮮卑人向內地進攻,殺死官吏。朝廷征調沿邊地方軍隊和黎陽營兵駐紮上穀,加以防禦。冬季,十月,鮮卑軍入侵上穀,攻打居庸關。朝廷再次增調沿邊各郡郡兵和黎陽營兵、弓弩手等,步、騎兵共二萬人,分駐要塞。
鄧遵募上郡全無種羌雕何刺殺狼莫;封雕何為羌侯。自羌叛十餘年間,軍旅之費,凡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邊民及內郡死者不可勝數,並、涼二州遂至虛耗。及零昌、狼莫死,諸羌瓦解,三輔、益州無複寇警。詔封鄧遵為武陽侯,邑三千戶。遵以太後從弟,故爵封優大。任尚與遵爭功,又坐詐增首級、受賕枉法贓千萬已上,十二月,檻車徵尚,棄市,沒入財物。鄧騭子侍中鳳嚐受尚馬,騭髡妻及鳳以謝罪。
度遼將軍鄧遵收買上郡羌人全無部落的雕何刺殺了狼莫,朝廷將雕何封為羌侯。自從羌人反叛,十餘年間,軍費開支共計二百四十多億,國庫枯竭,邊疆及內地百姓的死亡人數多得無法統計,並州、涼州兩州因此而空虛衰敗。及至零昌、狼莫死後,羌人各部落瓦解,三輔和益州不再有戰爭的警報。朝廷將鄧遵封為武陽侯,享有三千戶食邑。因鄧遵是鄧太後的堂弟,所以封賜優厚。任尚與鄧遵爭功,又被指控虛報斬殺敵人數量、枉法貪贓一千萬錢以上,十二月,將他用囚車押回京城,在鬧市斬首,屍體暴露街頭,財產沒收。鄧騭的兒子、侍中鄧鳳曾接受過任尚的贈馬,於是鄧騭用剃發的髡刑來懲罰自己的妻子和鄧鳳,向朝廷謝罪。
是歲,郡國十四地震。
本年,有十四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太後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鄧太後的弟弟鄧悝、鄧閶都在本年去世。將鄧悝的兒子鄧廣宗封為葉侯,將鄧閶的兒子鄧忠封為西華侯。
六年(己未、119)
六年(己未,公元119年)
春,二月,乙巳,京師及郡國四十二地震。
春季,二月乙巳(十二日),京城洛陽及四十二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夏,四月,沛國、勃海大風,雨雹。
夏季,四月,沛國、勃海刮大風,下冰雹。
五月,京師旱。
五月,京城洛陽發生旱災。
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得薨,無子。
六月丙戌(二十六日),平原哀王劉得去世,沒有子嗣。
秋,七月,鮮卑寇馬城塞,殺長吏,度遼將軍鄧遵及中郎將馬續率南單於追擊,大破之。
秋季,七月,鮮卑軍攻打馬城要塞,殺死官吏。度遼將軍鄧遵和中郎將馬續率領南匈奴單於進行追擊,大敗鮮卑軍。
九月,癸巳,陳懷王竦薨,無子,國除。
九月癸巳(初四),陳懷王劉竦去世。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冬,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既。
冬季,十二月戊午朔(初一),出現日全食。
郡國八地震。
有八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是歲,太後征和帝弟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子男女年五歲以上四十餘人,及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第,教學經書,躬自監試。詔從兄河南尹豹、越騎校尉康等曰:“末世貴戚食祿之家,溫衣美飯,乘堅驅良,而麵牆術學,不識臧否,斯故禍敗之所從來也。”
本年,鄧太後征召和帝的弟弟、濟北王劉壽和河間王劉開五歲以上的子女,共四十餘人,以及鄧氏家族的近親子孫三十餘人,為他們建立官舍,教學儒家經書,鄧太後親自監督考試。她下詔給堂兄、河南尹鄧豹和越騎校尉鄧康等人說:“處於末世的皇親國戚和官宦人家,穿暖衣,吃美食,乘堅車,驅良馬,但對待學術,卻如麵向牆壁而目無所見,不知道善惡得失,這就是災禍與敗亡的由來。”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劉祗欲上之,以問郡人唐檀,檀曰:“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斯豈嘉瑞乎!”祗乃止。
豫章郡發現靈芝草,太守劉祗打算作為祥瑞獻給朝廷,詢問本郡人唐檀的意見。唐檀說:“如今外戚之勢大盛,君王權力衰微,這怎能是祥瑞呢!”劉祗這才作罷。
益州刺史張喬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榆,擊封離等,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奸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益州刺史張喬派從事楊竦率兵進駐榆,攻打封離等,打敗了封離等,斬殺三萬餘人,俘虜一千五百人。封離等十分驚恐,殺死共同謀反的其他首領,前來拜見楊竦,請求歸降。楊竦對封離進行安撫,並給予優厚的待遇。其餘的三十六個部落也都前來歸降。於是楊竦上書,舉報奸惡狡猾、欺壓蠻夷的地方官吏共九十人。這些人全都被判處輕於死刑一等的刑罰。
初,西域諸國既絕於漢,北匈奴複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複來降。
起初,西域各國同漢朝斷絕關係以後,北匈奴重新以武力相威脅,驅使西域各國向自己臣服,並一同侵犯漢朝邊境。敦煌太守曹宗對此感到憂慮,便請示朝廷,派遣代理長史索班率領一千餘人駐紮伊吾,對西域各國進行招撫。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再度前來歸降。
初,疏勒王安國死,無子,國人立其舅子遺腹為王;遺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納而立之。後莎車畔於,屬疏勒,疏勒遂強,與龜茲、於為敵國焉。
當初,疏勒王安國去世時,沒有子嗣,國人將安國舅父之子遺腹擁立為王。遺腹的叔父臣磐在月氏國,月氏國與臣磐親善,因而又將他改立為疏勒王。後來,莎車國背叛了於闐國而臣屬於疏勒國,疏勒國便強盛起來,與龜茲、於闐兩國互相抗衡。
永寧元年(庚申、120)
永寧元年(庚申,公元120年)
春,三月,丁酉,濟北惠王壽薨。
春季,三月丁酉(十一日),濟北惠王劉壽去世。
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恥,因複取西域;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太後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勇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間者羌亂,西域複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遠夷,暴短於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複之,複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於心膽,北捍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北匈奴率領車師後王軍就,一同殺死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人,乘勝趕走車師前王,控製了西域北道。鄯善國形勢危急,向曹宗求救。於是曹宗上書朝廷,請求出兵五千人進攻匈奴,為索班雪恥,就此重新收回西域。朝中公卿多數認為應當關閉玉門關,和西域斷絕關係。鄧太後聽說軍司馬班勇有其父之風,便召他到朝堂進見,詢問他的意見。班勇建議道:“從前孝武皇帝因匈奴強盛而感到憂慮,於是開通了西域。評論者認為,這一舉動是奪取了匈奴的寶藏,切斷了匈奴的右臂。光武帝使大業中興,未能顧及外部事務,因此匈奴得以仗恃強力,驅使各國服從。到了永平年間,匈奴再次進攻敦煌,致使河西地區各郡的城門白天關閉。孝明皇帝深思熟慮,製定國策,命虎將出征西域,匈奴因此向遠方逃遁,邊境才得到了安寧。及至永元年間,異族無不歸附漢朝。但不久之前又發生了羌亂,漢朝與西域的關係再度中斷。於是北匈奴派遣使者,督責各國繳納拖欠的貢物,並提高價值,嚴格規定繳納期限。鄯善、車師兩國全都心懷怨憤,願意臣屬於漢朝,但卻找不到途徑。從前西域所以時常發生叛亂,都是由於漢朝官員對他們管理不當,並加以迫害的緣故。如今曹宗隻是為先前的失敗感到羞恥,要向匈奴報仇雪恨,並不研究從前的戰史,也未衡量當前戰略的利弊。在遙遠的蠻荒建立功業,可能性極其微小,如果導致戰爭連年,禍事不斷,則將後悔不及。況且如今國庫並不充足,大軍沒有後繼力量。這是向遠方的異族顯示我們的弱點,向天下暴露我們的短處,我認為不可批準曹宗的請求。從前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現在應當恢複,並重新設置護西域副校尉,駐紮敦煌,如同永元年間的舊例。還應派遣西域長史率領五百人駐紮樓蘭,在西方控製焉耆、龜茲的通道,在南方增強鄯善、於闐的信心和膽量,在北方抵抗匈奴,在東方捍衛敦煌。我確信這是上策。”
尚書複問勇:“利害雲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尉於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誌,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
尚書又向班勇詢問:“這個計策利害如何?”班勇回答說:“從前,在永平末年,剛剛恢複與西域的交通,第一次派遣中郎將駐守敦煌,後來又在車師設置了副校尉。既指揮胡人,調解他們的衝突;又防禁漢人,不許對胡人有所侵擾。所以外族歸心於漢朝,匈奴畏懼漢朝的威望。當今的鄯善王尤還,是漢人的外孫,如果匈奴得逞,那麼尤還必死。這些外族雖然如同鳥獸,也知道逃避危害,我們如果在樓蘭駐軍,便足以使他們歸心,我認為這樣做是有利的。”
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奸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勢必弱,虜勢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捍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後,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複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延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
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提出詰難,說:“朝廷先前所以放棄西域,是由於西域不能給漢朝帶來利益,而且費用龐大,難以供應的緣故。目前車師已經臣屬於匈奴,鄯善也不可信賴,一旦局勢有變,班將軍能擔保北匈奴不來侵害邊疆嗎?”班勇回答說:“如今漢朝設置州牧,是為了禁止郡縣的奸人盜匪。如果州牧能夠擔保盜匪不作亂,我也願以腰斬來擔保匈奴不侵害邊疆。現在若是開通西域,那麼匈奴的勢力就必定削弱;匈奴的勢力削弱,那麼危害也就輕微了。這與把寶藏交還給匈奴,並為它接上斷臂能相比嗎?如今設置西域校尉,是用來保護安撫西域;設置長史,是用來招攬懷柔各國。假如放棄西域而不設置校尉、長史,那麼西域就會對漢朝絕望,絕望之後就會屈從北匈奴,漢朝的沿邊各郡就將受到侵害,恐怕河西地區必定又將有白天關閉城門的警報了!現在不推廣朝廷的恩德,而吝惜屯戍的費用,這樣下去,北匈奴就會氣焰高漲,這難道是保護邊疆安全的長久策略嗎!”
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複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眾,以擾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勢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係諸國內向之心而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他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勢歸北屬夷虜,並力以寇並、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
太尉屬毛軫詰難道:“如今要是設置了校尉,那麼西域各國就會絡繹不斷地派遣來使,索求賞賜,不知滿足。若是給予他們,那麼費用太多而難以供應,若是不給他們,就會失掉歸順之心。而一旦受到匈奴的逼迫,還要再向漢朝求救,那時便需動用兵力,費事就更大了。”班勇答複道:“假設我們現在把西域交給匈奴,使匈奴感激漢朝的恩德,以使它從此不再侵略作亂,那麼就可以這樣辦。假如不然,匈奴就會因為得到了西域,而利用西域豐厚的貢物和眾多的兵馬,騷擾攻擊漢朝的邊境。這是為仇人增加財富,為橫暴的敵國增強實力。設置校尉,是為了宣揚推廣漢朝的國威和恩德,以維係西域各國的歸附之心,動搖匈奴的覬覦之意,不會帶來消耗國家資財的憂慮。況且西域之人,並沒有其它的要求,使節來到漢朝,不過是供應他們膳食而已。現在若是拒絕西域各國,它們勢必歸屬北方的匈奴人。如果各種力量聯合起來,一同侵略並州、涼州,那麼國家的開支將不止十億。我相信,設置西域校尉確實是有利的。”
於是從勇議,複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複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
於是朝廷采納了班勇的建議,向敦煌郡重新派遣營兵三百人,並設置西域副校尉駐守敦煌。朝廷雖然再次控製西域,卻未能越出邊境,到西域駐兵。後來,匈奴果然屢次同車師一道侵犯內地,河西地區受到嚴重傷害。
沈氐羌寇張掖。
羌人沈氐部落攻打張掖郡。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夏季,四月丙寅(十一日),將皇子劉保立為太子。改年號。大赦天下。
已巳,紹封陳敬王子崇為陳王,濟北惠王子萇為樂成王,河間孝王子翼為平原王。
己巳(十四日),將前陳敬王劉羨的兒子劉崇封為陳王,繼承劉羨。將濟北惠王劉壽的兒子劉萇封為樂成王,將河間孝王劉開的兒子劉翼封為平原王。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將萬人討沈氐羌於張掖,破之,斬首千八百級,獲生口千餘人,餘虜悉降。時當煎等大豪饑五等,以賢兵在張掖,乃乘虛寇金城,賢還軍出塞,斬首數千級而還。燒當、燒何種聞賢軍還,複寇張掖,殺長吏。
六月,護羌校尉馬賢率領一萬兵眾,在張掖郡討伐羌人沈氐部落。打敗羌軍,斬殺一千八百人,俘虜一千餘人,其餘的全部投降。當時,當煎部落首領饑五等人,因馬賢的部隊集中在張掖,便乘虛而入,攻打金城。馬賢率軍由張掖返回,追擊直到塞外,斬殺數千人後班師。燒當、燒何二部落聽說馬賢大軍返回金城,又再次進攻張掖,殺害官吏。
秋,七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乙酉朔(初一),出現日食。
冬,十月,已巳,司空李免。癸酉,以衛尉廬江陳褒為司空。
冬季,十月己巳(十六日),將司空李免官。癸酉(二十日),將衛尉、廬江人陳褒任命為司空。
京師及郡國三十三大水。
京城洛陽及三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水災。
十二月,永昌徼外撣國王雍曲調遣使者獻樂及幻人。
十二月,永昌郡邊境外的撣國國王雍曲調派遣使者進獻樂隊和魔術藝人。
戊辰,司徒劉愷請致仕;許之,以千石祿歸養。
戊辰(十六日),司徒劉愷請求退休,獲得批準,被賜予每年一千石的終身俸祿,回鄉養老。
遼西鮮卑大人烏倫、其至各以其眾詣度遼將軍鄧遵降。
遼西郡的鮮卑大人烏倫和其至,各自率領部眾向度遼將軍鄧遵投降。
癸酉,以太常楊震為司徒。
癸酉(二十一日),將太常楊震任命為司徒。
是歲,郡國二十三地震。
本年,有二十三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太後從弟越騎校尉康,以太後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太後,以為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後不從。康謝病不朝,太後使內侍者問之;所使者乃康家先婢,自通“中大人”,康聞而詬之。婢怨恚,還,白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後大怒,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
鄧太後的堂弟、越騎校尉鄧康,因鄧太後攝政已久,家庭權勢過盛,屢次向鄧太後上書,認為應當抬高朝廷的威望,自行削減外戚的私權,言辭極其懇切。鄧太後拒不采納。於是鄧康聲稱有病,不去朝見。鄧太後派內宮侍者前去探問。這位侍者先前做過鄧康家的婢女,而通報自己是“中大人”,鄧康聽到以後,辱罵了這位侍者。侍者心懷怨恨,回宮後,便報告說鄧康裝病,並且出言不遜。鄧太後大怒,將鄧康免官,遣回封國,取消了他的族籍。
初,當煎種饑五同種大豪盧、忍良等千餘戶別留允街,而首施兩端。
當初,與饑五同族的當煎部落首領盧、忍良等一千餘戶單獨居住在允街,而搖擺不定。
建光元年(辛酉、121)
建光元年(辛酉,公元121年)
春,護羌校尉馬賢召盧,斬之,因放兵擊其種人,獲首虜二千餘,忍良等皆亡出塞。
春季,護羌校尉馬賢征召盧,將他斬殺,乘機發兵攻擊盧的部眾,斬殺兩千餘人。忍良等全部逃亡出塞。
幽州刺史巴郡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擊高句麗,高句麗王宮遣子遂成詐降而襲玄菟、遼東,殺傷二千餘人。
幽州刺史巴郡人馮煥、玄菟郡太守姚光、遼東郡太守蔡諷等率兵進攻高句麗,高句麗國王宮派遣他的兒子遂成詐降而襲擊玄菟郡和遼東郡,殺傷二千餘人。
二月,皇太後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後鄧氏崩。未及大斂,帝複申前命,封鄧騭為上蔡侯,位特進。
二月,鄧太後臥病。癸亥(十二日),大赦天下。三月癸巳(十三日),鄧太後駕崩。還未等到大斂,安帝便重申先前發布的命令,將鄧騭封為上蔡侯,位居特進。
丙午,葬和熹皇後。
丙午(二十六日),安葬鄧太後。
太後自臨朝以來,水旱十載,四夷外侵,盜賊內起,每聞民饑,或達旦不寐,躬自減徹以救災厄,故天下複平,歲還豐穰。
自從鄧太後臨朝攝政以來,水旱災害達十年,四方異族從外入侵,盜賊叛匪在內紛起。每當聽說民間饑饉,鄧太後往往通宵不眠,親自裁膳撤樂,削減個人享受,以拯救災難。因此天下重新安定,恢複了豐收年景。
上始親政事,尚書陳忠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上皆納用之。忠,寵之子也。初,鄧太後臨朝,根為郎中,與同時郎上書言:“帝年長,宜親政事。”太後大怒,皆令盛以縑囊,於殿上撲殺之,既而載出城外,根得蘇;太後使人檢視,根遂詐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竄,為宜城山中酒家保,積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亦坐諫太後不歸政抵罪。帝皆征詣公車,拜根侍禦史,翊世尚書郎。或問根曰:“往者遇禍,天下同義,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根曰:“周旋民間,非絕跡之處,邂逅發露,禍及親知,故不為也。”
安帝開始親自接管政事。尚書陳忠舉薦“隱逸”及“直道”之士潁川人杜根、平原人成翊世等人,安帝全部接納而予以任用。陳忠是陳寵之子。當初,鄧太後主持朝政,杜根任郎中,他與當時的一位郎官共同上書說:“皇上已經長大,應當親自主持政事。”鄧太後大怒,命人將他們全都裝入白絹製的袋中,在殿上當場打死,然後用車運出城外。杜根蘇醒過來,鄧太後派人查看屍體時,他便裝死。三天之後,他的眼中長出了蛆蟲,才得以逃走,成為宜城山中一家酒鋪的傭工,長達十五年。成翊世原是郡府的官吏,也因勸諫鄧太後歸還大權而被判罪。安帝命二人前往公車——主管征召事務的官署報到,將杜根任命為侍禦史,將成翊世任命為尚書郎。有人問杜根說:“從前您遇到災禍時,天下人都認為您是義士,您的知交故人不少,何至於讓自己這樣受苦?”杜根說:“奔走躲藏於民間,那不是隱匿蹤跡的處所,一旦被人碰見而暴露身份,就會給親友帶來災禍,所以我不肯那樣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