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3)

漢紀三十二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建武元年(乙酉、25)

漢紀三十二漢光武帝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春,正月,方望與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嬰為天子,聚黨數千人,居臨涇。更始遣丞相鬆等擊破,皆斬之。

春季,正月,方望和安陵人弓林共同擁立前定安公劉嬰當皇帝,聚集黨徒數千人,占據臨涇。更始皇帝劉玄派遣丞相李鬆討伐方望等,將他們全部斬殺。

鄧禹至箕關,擊破河東都尉,進圍安邑。

鄧禹的軍隊進抵箕關,打敗了河東郡都尉的軍隊,進軍包圍了安邑縣。

赤眉二部俱會弘農。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茂軍大敗。赤眉眾遂大集,乃分萬人為一營,凡三十營。三月,更始遣丞相鬆與赤眉戰於鄉,鬆等大敗,死者三萬餘人;赤眉遂轉北至湖。

赤眉軍的兩支隊伍在弘農會師。更始皇帝劉玄派遣討難將軍蘇茂抵擋,蘇茂的軍隊大敗。赤眉軍於是大為集結,分成一萬人為一營,共計三十營。三月,劉玄派遣丞相李鬆同赤眉軍在鄉展開大戰,李鬆等大敗,死三萬餘人,於是赤眉軍向北推進到湖城。

蜀郡功曹李熊說公孫述宜稱天子。夏,四月,述即帝位,號成家,改元龍興;李熊為大司徒,述弟光為大司馬,恢為大司空。越任貴據郡降述。

蜀郡功曹李熊勸說蜀王公孫述應當稱皇帝。夏季,四月,公孫述在成都即帝位,號稱“成家”,改年號為“龍興”。公孫述任命李熊為大司徒,任命弟弟公孫光為大司馬,公孫恢為大司空。越人任貴獻郡降附公孫述。

蕭王北擊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追至北平,連破之;又戰於順水北,乘勝輕進,反為所敗。王自投高岸,突騎王豐下馬授王,王僅而得免;散兵歸保範陽。軍中不見王,或雲已殺,諸將不知所為,吳漢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陽,何憂無主!”眾恐懼,數日乃定。賊雖戰勝,而憚王威名,夜,遂引去。大軍複進至安次,連戰,破之。賊退入漁陽,所過虜掠。強弩將軍陳俊言於王曰:“賊無輜重,宜令輕騎出賊前,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絕其食,可不戰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視人保壁堅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賊至,無所得,遂散敗。王謂俊曰:“困此虜者,將軍策也。”

蕭王劉秀率軍北進,在元氏攻打尤來、大槍、五幡等幾支賊寇軍隊,一直追到北平,連續打敗賊軍,又在順水河的北岸交戰。劉秀乘勝率軍冒進,反被賊軍打敗。劉秀自己從懸崖上跳下,騎兵突擊隊的王豐把戰馬給了劉秀,劉秀僅得免死。敗兵退歸範陽據守。軍中見不到劉秀,有人說劉秀已經被殺,將領們不知如何是好。吳漢說:“大家努力!大王哥哥的兒子就在南陽,我們何必憂愁沒有主君!”大家感到恐慌,幾天後才安定下來。賊軍雖然戰勝了劉秀,但害怕劉秀的威名,於是乘夜撤走。劉秀的軍隊再次進軍,到達安次,接連進攻,打敗賊軍。賊軍撤退進入漁陽郡,所到之處,大肆擄掠。強弩將軍陳俊向劉秀進言:“賊寇沒有輜重,應該派輕騎兵到賊寇的前麵,讓沿途的百姓各自堅壁清野,以斷絕賊寇的糧食。可以不用攻打,賊寇自會消滅。”劉秀讚同,派遣陳俊率輕騎兵飛奔至賊軍前麵,對那些堅固完整的壁壘,則下令固守;對那些分散在郊野的,則乘機掠取到手。賊寇到達之後,一無所得,於是潰散。劉秀對陳俊說:“使這群賊寇陷入困境,是靠將軍您的策略。”

馮異遺李軼書,為陳禍福,勸令歸附蕭王;軼知長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令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會,思成斷金。唯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民。”軼自通書之後,不複與異爭鋒,故異得北攻天井關,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十三縣,降者十餘萬。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異與戰於士鄉下,大破,斬勃;軼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白王。王報異曰:“季文多詐,人不能得其要領。今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眾皆怪王宣露軼書;朱鮪聞之,使人剌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

馮異給更始將領舞陽王李軼寫信,為他陳述利害,勸他歸附劉秀。李軼知道長安已危,卻因劉之死而心不自安,於是回信給馮異說:“我本來同劉秀最早合謀重建漢王朝。現在我守洛陽,你守孟津,全都據於戰略要地。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你我二人同心,力可斷金。請你轉達蕭王,我甘願進獻愚策,幫助他定國安民。”李軼自從和馮異互通書信之後,便不再同馮異交兵,因此馮異能夠向北進攻天井關,攻取上黨地區的兩個城,又南下,攻取河南成皋以東的十三個縣,收受降軍十餘萬人。更始朝將領武勃率領一萬餘人攻打叛變者,馮異和武勃在士鄉交戰,大破武勃軍,斬武勃。李軼緊閉城門,不予救助。馮異見勸降的書信奏效,一五一十地向劉秀稟報。劉秀回複馮異說:“李軼詭詐多端,一般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在把他給你的信轉送給應當警備的各郡太守和都尉。”大家全都奇怪劉秀為什麼要泄露李軼的書信。更始朝將領朱鮪聽說了這件事,派人刺殺了李軼。這樣一來,洛陽城中離心離德,有不少人投降。

朱鮪聞王北征而河內孤,乃遣其將蘇茂、賈強將兵三萬餘人渡鞏河,攻溫;鮪自將數萬人攻平陰以綴異。檄書至河內,寇恂即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會溫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渡河,前後不絕;宜待眾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溫,郡之藩蔽,失溫則郡不可守。”遂馳赴之。旦日,合戰,而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陳動;恂因奔擊,大破之。馮異亦渡河擊朱鮪,鮪走;異與恂追至洛陽,環城一匝而歸。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

朱鮪得知劉秀大軍北征而河內勢孤力單,於是派遣部將蘇茂、賈強領兵三萬餘人渡過鞏河,進攻溫縣。朱鮪親自領兵數萬人進攻平陰,以牽製馮異的軍隊。文書傳到河內,寇恂馬上集結軍隊急速出發,並傳令下屬各縣發兵到溫縣城下會師。軍吏們全都勸阻說:“眼下洛陽大軍渡過鞏河,前後不絕;我們應該等到各縣軍隊全都聚集,才能夠出戰。”寇恂說:“溫縣是本郡的屏障,如果溫縣陷落,那麼郡城就守不住。”於是率軍驅馳迎敵。第二天,寇恂和敵軍交戰,而此時馮異派出的救兵和各縣的軍隊恰好趕到。寇恂命士兵在城上呐喊,大聲呼叫:“劉公大軍來了!”蘇茂的部眾聽到後,陣列騷動。寇恂乘勢衝擊,大破敵軍。馮異也率軍渡過鞏河襲擊朱鮪的軍隊,朱鮪逃走。馮異和寇恂追到洛陽,繞城一周而還。從此洛陽全城震恐,白天也緊閉城門。

異、恂移檄上狀,諸將入賀,因上尊號。將軍南陽馬武先進曰:“大王雖執謙退,奈宗廟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議征伐。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王驚曰:“何將軍出此言?可斬也!”乃引軍還薊。複遣吳漢率耿、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斬首萬三千餘級,遂窮追至浚靡而還。賊散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所鈔擊略盡。

馮異、寇恂發送文書呈報戰果,將領們進帳祝賀,乘機請劉秀稱帝。將軍南陽人馬武首先說:“大王您雖然謙恭退讓,但國家宗廟社稷托付給誰?您應先即帝位,然後再討論征討的事。像現在名號未正,東闖西殺,到底誰是賊呢?”劉秀很吃驚,說:“將軍怎麼說出這種話?夠殺頭的罪了!”於是率軍返回薊縣,又派吳漢率領耿、景丹等十三位將軍追擊尤來等賊軍,斬首一萬三千餘人,緊接著窮追到浚靡縣才返回。賊軍散入遼西、遼東,被烏桓、貊人搶掠擊殺,幾乎死盡。

都護將軍賈複與五校戰於真定,複傷創甚;王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複別稱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複病尋愈,追及王於薊,相見甚歡。

都護將軍賈複同五校的賊軍在真定交戰,賈複身負重傷。劉秀大驚,說:“我所以不讓賈複率軍獨當一麵,是因為他輕敵。果然如此,我喪失了一員名將!聽說他妻子懷有身孕,如果生下女孩兒,將來我的兒子娶她為妻;如果生男孩兒,將來我的女兒嫁給他。不要讓他為妻子兒女擔憂。”賈複的傷勢不久痊愈,在薊縣追上劉秀,兩人見麵非常高興。

還至中山,諸將複上尊號;王又不聽。行到南平棘,諸將複固請之;王不許。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誌耳。今大王留時逆眾,不正號位,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則有去歸之思,無為久自苦也。大眾一散,難可複合。”純言甚誠切,王深感曰:“吾將思之。”

劉秀回到中山縣,將領們再次請求他稱帝,他再次拒絕。大軍走到南平棘,將領們再次堅決懇請,他仍然不答應。將領們將要退出,耿純進諫說:“天下的士大夫舍棄親屬,背井離鄉,在彈雨之中跟隨大王,他們一心向往的,本是攀龍附鳳,以成就誌向。現在您拖延時間,違背眾意,不確定尊號,我恐怕士大夫會失去希望,無計可施,從而產生退歸故裏的想法,不會長期忍耐下去。眾人一散,就很難再聚合到一處了。”耿純的話非常誠懇殷切,劉秀十分感謝,說:“我將予以考慮。”

行至,召馮異,問四方動靜。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眾議!”會儒生強華自關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群臣因複奏請。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於南;改元,大赦。

劉秀的軍隊走到縣,劉秀召見馮異打聽各方軍情。馮異說:“更始必敗,憂慮宗廟的大任在您身上,您應當聽從大家的建議。”這時,恰好儒生強華從關中拿著《赤伏符》來晉見劉秀,符上說:“劉秀發兵懲奸賊,四方雲集龍鬥野,四七二八漢當立。”群臣因此再次奏請。六月,己未(二十二日),劉秀在縣之南即皇帝位,改年號,大赦天下。

鄧禹圍安邑,數月未下,更始大將軍樊參將數萬人渡大陽,欲攻禹;禹逆擊於解南,斬之。王匡、成丹、劉均合軍十餘萬,複共擊禹,禹軍不利。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甲子,匡悉軍出攻禹;禹令軍中毋得妄動,既至營下,因傳發諸將,鼓而並進,大破之。匡等皆走,禹追斬均及河東太守楊寶,遂定河東,匡等奔還長安。

鄧禹率軍包圍安邑,經過幾個月也未能攻下。更始大將軍樊參率領數萬人從大陽渡河,準備攻打鄧禹。鄧禹在解縣南迎擊,斬殺樊參。王匡、成丹、劉均糾集十餘萬軍隊,再次一起攻打鄧禹,鄧禹軍交戰失利。第二天,癸亥(二十六日),王匡等因為當天是六十甲子記日的最後一天,所以閉門不出。而鄧禹因此得以整頓部署軍隊。甲子(二十七日),王匡等全軍出擊攻打鄧禹,鄧禹下令軍隊不得輕舉妄動,等到王匡軍逼進營壘後,才傳令各將領,擊鼓並進,大破敵軍。王匡等全都逃跑,鄧禹追擊,斬殺了劉均以及河東太守楊寶,於是平定河東。王匡等逃回長安。

張與諸將議曰:“赤眉旦暮且至,見滅不久,不如掠長安,東歸南陽;事若不集,複入湖池中為盜耳!”乃共入,說更始;更始怒不應,莫敢複言。更始使王匡、陳牧、成丹、趙萌屯新豐,李鬆軍,以拒赤眉。張、廖湛、胡殷、申屠建與隗囂合謀,欲以立秋日時共劫更始,俱成前計。更始知之,托病不出,召張等入,將悉誅之;唯隗囂稱疾不入,會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不決,湛、殷疑有變,遂突出;獨申屠建在,更始斬建,使執金吾鄧曄將兵圍隗囂第。湛、殷勒兵燒門,入戰宮中,更始大敗;囂亦潰圍,走歸天水。明旦,更始東奔趙萌於新豐。更始複疑王匡、陳牧、成丹與張等同謀,乃並召入;牧、丹先至,即斬之。王匡懼,將兵入長安,與張等合。

張同將領們商議:“赤眉軍早晚就會到達,我們不久就會被消滅。不如搶掠了長安,向東逃回南陽。事情如果辦不成,我們再到江湖中,重新做強盜!”於是一同晉見,說服劉玄。劉玄憤怒而不發一言,沒有人敢再說話。劉玄命王匡、陳牧、成丹、趙萌駐屯新豐,命宰相李鬆屯兵城,以抗拒赤眉軍。張、廖湛、胡殷、申屠建與隗囂合謀,準備借立秋這一天殺牲祭宗廟的時候,共同劫持劉玄,實現先前的計劃。劉玄得知後,稱病不出門。他召張等進宮,準備全都斬首。當時隻有隗囂自稱有病沒有進宮,召集他的賓客王遵、周宗等率軍士自守。劉玄猶疑不決。張、廖湛、胡殷懷疑有變化,於是衝出宮去。隻有申屠建還留在宮中,劉玄斬殺了申屠建,命執金吾鄧曄領兵包圍隗囂的宅第。張、廖湛、胡殷率兵燒毀宮門,殺入宮中,劉玄大敗。隗囂也突破包圍,逃回天水。第二天早晨,劉玄出皇宮向東投奔在新豐屯兵的趙萌。劉玄又懷疑王匡、陳牧、成丹和張等是同謀,於是一塊兒召見他們。陳牧、成丹先到,立刻被斬首。王匡恐懼,率軍進入長安,與張等人會合。

赤眉進至華陰,軍中有齊巫,常鼓舞祠城陽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當為縣官,何故為賊!’”有笑巫者輒病,軍中驚動。方望弟陽說樊崇等曰:“今將軍擁百萬之眾,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群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義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從!”崇等以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鄭,乃相與議曰:“今迫近長安,而鬼神若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

赤眉軍進抵華陰,隨軍有一位齊地的巫師,常常擊鼓舞蹈,祭祀城陽景王劉章。巫師口出狂言:“景王大怒說:‘應當做天子,為什麼當盜賊!’”凡是嘲笑巫師的人,都患了病,為此全軍震驚。方望的弟弟方陽勸說樊崇等人:“現在將軍擁有百萬大軍,向西麵對帝王都城,卻沒有稱號,被人稱作盜賊,不可能長期維持下去。不如擁立一位劉氏宗室,挾天子的名義誅殺討伐,以此號令天下,誰敢不服從!”樊崇等認為說得很對,而巫師的狂言也越來越厲害。向前進軍抵達鄭縣,於是共同商議說:“現在已經逼近長安,而鬼神的旨意是這樣,應該尋求一位劉氏宗室,共同尊他為皇帝。”

先是,赤眉過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隨。恭少習《尚書》,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複封式侯,為侍中,在長安。茂與盆子留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後,得七十餘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為近屬。崇等曰:“聞古者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乃書劄為符曰“上將軍”。又以兩空劄置笥中,於鄭北設壇場,祠城陽景王,諸三老、從事皆大會;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劄,盆子最幼,後探,得符;諸將皆稱臣,拜。盆子時年十五,被發徒跣,敞衣赭汗,見眾拜,恐畏欲啼。茂謂曰:“善臧符!”盆子即齧折,棄之。以徐宣為丞相,樊崇為禦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其餘皆列卿、將軍。盆子雖立,猶朝夕拜劉俠卿,時欲出從牧見戲;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複候視也。

早先,赤眉軍經過式縣,劫持故式侯劉萌的兒子劉恭、劉茂、劉盆子,讓三人隨軍。劉恭幼時學習《尚書》,後來跟從樊崇等在洛陽投降更始皇帝劉玄,重新封為式侯,擔任侍中,後到長安。劉茂和劉盆子留在軍中,歸右校卒史劉俠卿管轄,負責放牛。等到樊崇等想要擁立皇帝時,在軍中尋找景王劉章的後代,找到七十餘人,其中隻有劉茂、劉盆子以及前西安侯劉孝血統最為親近。樊崇等人說:“聽說古時候,天子親自領兵,稱為上將軍。”於是用一片木簡做符,上寫“上將軍”三個字,又把兩片未寫字的木簡也放在竹筒中。在鄭縣北麵修築壇場,祭祀城陽景王劉章,各位三老、從事全都聚會於此。請劉盆子等三人居台中排列站立,按照長幼順序抽簽。劉盆子年紀最小,最後抽,抽中了符。將領們全都向劉盆子稱臣叩拜。劉盆子當時十五歲,披散著頭發,光著雙腳,穿著破衣服,紫漲著臉,渾身冒汗。他看見眾將跪拜,驚恐得要哭出來。劉茂對他說:“把你的符藏好!”劉盆子卻立即把木簡放到口中咬斷,扔掉。他任命徐宣為丞相,樊崇為禦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其餘的全被任命為卿、將軍。劉盆子雖被立為皇帝,但每天早晚還要叩拜劉俠卿。他時常想到外麵去和牧童們嬉戲,劉俠卿憤怒地製止他。樊崇等人也不再來問候探視。

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節拜鄧禹為大司徒,封侯、食邑萬戶;禹時年二十四。又議選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衛作玄武”,丁醜,以野王令王梁為大司空。又欲以讖文用平狄將軍孫鹹行大司馬,眾鹹不悅。壬午,以吳漢為大司馬。

秋季,七月辛未(初五),漢光武帝劉秀派使者持符節任命鄧禹當大司徒,封為侯,食邑一萬戶。當時鄧禹二十四歲。又商議選任大司空,劉秀憑《赤伏符》上說的“王梁主衛作玄武”,丁醜(十一日),任命野王縣令王梁為大司空。劉秀又打算按照讖文中的話任命平狄將軍孫鹹代理大司馬,對此大家都不高興。壬午(十六日),任命吳漢為大司馬。

初,更始以琅邪伏湛為平原太守;時天下兵起,湛獨晏然,撫循百姓。門下督謀為湛起兵、湛收斬之;於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賴湛以全。帝征湛為尚書,使典定舊製。又以鄧禹西征,拜湛為司直,行大司徒事;車駕每出征伐,常留鎮守。

起初,劉玄以琅邪人伏湛為平原郡太守。當時各地起兵,隻有伏湛安撫百姓,安然不動。門下督為伏湛策劃起兵的事,伏湛將他逮捕處斬。因此官民信賴向往伏湛,整個平原境內仗著伏湛而保全下來。劉秀征召伏湛當尚書,讓他負責整理舊有的典章製度。又因鄧禹率軍西征,任命伏湛當司直,代理大司徒職務。劉秀每次外出親征,往往留伏湛鎮守。

鄧禹自汾陰渡河,入夏陽,更始左輔都尉公乘歙引其眾十萬與左馮翊兵共拒禹於衙;禹複破走之。

鄧禹從汾陰渡過黃河,進入夏陽。更始朝左輔都尉公乘歙率領部眾十萬人和左馮翊的軍隊在衙縣共同抗拒鄧禹。鄧禹再次打敗敵人,公乘歙等逃走。

宗室劉茂聚眾京、密間,自稱厭新將軍,攻下潁川、汝南,眾十餘萬人。帝使驃騎大將軍景丹、建威大將軍耿、強弩將軍陳俊攻之;茂來降,封為中山王。

劉氏宗室劉茂在京縣和密縣聚集兵眾,自稱厭新將軍,攻下穎川、汝南,部眾達十餘萬人。劉秀派驃騎大將軍景丹、建威大將軍耿、強弩將軍陳俊攻打劉茂。劉茂前來投降,劉秀封他為中山王。

己亥,帝幸懷,遣耿、陳俊軍五社津,備滎陽以東;使吳漢率建議大將軍朱祜等十一將軍圍朱鮪於洛陽。八月,進幸河陽。

己亥(二十九日),劉秀來到懷縣,派遣耿、陳俊在五社津屯駐,防備滎陽以東的變化。命吳漢率領建議大將軍朱祜等十一位將軍包圍朱鮪鎮守的洛陽。八月,劉秀前往河陽。

李鬆自引兵還,從更始與趙萌共攻王匡、張於長安。連戰月餘,匡等敗走,更始徙居長信宮。

更始朝宰相李鬆從城領兵返回,跟從劉玄與趙萌一同進攻王匡、張,戰於長安。一連打了一個多月,王匡等敗逃,劉玄遷居到長信宮。

赤眉至高陵,王匡、張等迎降之,遂共連兵進攻東都門。李鬆出戰,赤眉生得鬆;鬆弟況為城門校尉,開門納之。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單騎走。從廚城門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係詔獄;聞更始敗走,乃出,見定陶王祉,祉為之除械,相與從更始於渭濱。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為赤眉所誅,即將更始至高陵,本將兵宿衛,其實圍之。更始將相皆降赤眉,獨丞相曹竟不降,手劍格死。

赤眉軍到達高陵,王匡、張等迎接並投降赤眉,於是共同連兵攻打長安東都門。李鬆出戰,赤眉軍生擒李鬆。李鬆的弟弟李況擔任城門校尉,他打開城門把赤眉軍放了進來。九月,赤眉軍進入長安,劉玄一個人騎馬從廚城門逃出長安。劉玄所封的式侯劉恭因為赤眉軍擁立他的弟弟劉盆子做皇帝,就自己綁縛起來,囚禁詔獄。聽說劉玄兵敗逃跑,才出獄,去見定陶王劉祉。劉祉替他除去身上的刑具,一起到渭水河畔跟隨劉玄。右輔都尉嚴本害怕劉玄被赤眉軍所殺,就挾持劉玄到高陵,嚴本親自率兵守衛,實際是把劉玄包圍起來。劉玄的文武官員全都投降了赤眉軍,隻有丞相曹竟不降,手持寶劍格鬥而殺。

辛未,詔封更始為淮陽王;吏民敢有賊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詣吏者封列侯。

辛未(初六),劉秀下詔封劉玄為淮陽王。詔書說,無論官吏或百姓敢有殺害劉玄的,罪與大逆相同;有把劉玄送到官府的,封為侯爵。

初,宛人卓茂,寬仁恭愛,恬蕩樂道,雅實不為華貌,行己在於清濁之間,自束發至白首,未嚐與人有爭競,鄉黨故舊,雖行能與茂不同,而皆愛慕欣欣焉。哀、平間為密令,視民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吏民親愛,不忍欺之。民嚐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茂曰:“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民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竊聞賢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亂,異於禽獸者,以有仁愛禮義,知相敬事也。汝獨不欲修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間邪!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亭長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門之內,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初,茂到縣,有所廢置,吏民笑之,鄰城聞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為置守令;茂不為嫌,治事自若。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遷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隨送。及王莽居攝,以病免歸。上即位,先訪求茂,茂時年七十餘。甲申,詔曰:“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

起初,宛城人卓茂寬厚仁義而謙恭愛人,性情恬淡坦蕩而樂守聖賢之道,樸實無華而不修飾,行動在清濁之間而不偏激。從少年到白發的老年,從未跟人爭執過,家鄉的親朋故友雖然品行才幹與卓茂不同,卻全都很愛慕他。卓茂在西漢哀帝、平帝時當密縣縣令,把老百姓看做自己的兒女,推行仁政教化百姓,口無惡言,官民親近熱愛他,不忍心欺騙他。曾經有一個人上告說,卓茂屬下的亭長接受了他所送的米和肉。卓茂說:“是亭長跟你要的嗎,還是你有事托他而送給他,還是平時自有恩惠情義而送給他的呢?”那個人說:“是我自己送給他的。”卓茂說:“是你自己送去他接受的,為什麼還要上告呢?”那個人說:“我聽說賢明的君主讓老百性不懼怕官吏,官吏也不向老百姓索取東西。而現在我畏懼官吏,所以送東西給他。而他最終接受了,所以我來報告。”卓茂說:“你是個壞百姓!人所以聚集在一起有秩序地生活而不同於禽獸的原因,就在於人有仁愛禮義,懂得互相尊重。而你偏偏想不在乎這些,難道你能夠遠走高飛,脫離人間嗎?官吏固然不應當憑權力強求索取。亭長向來是一位善良的官吏,每年按時送他一點東西,是符合禮的。”那個人說:“如果這樣,法律為什麼禁止呢?”卓茂笑著說:“法律設立行為的規範,禮則順應人之常情。現在我用禮教誨你,你一定沒有怨恨惡感;如果我用法律懲罰你,你將有什麼舉動呢?同一個門內,罪過小的可以論罪,罪過大的可以殺頭。你且回去想想吧!”當初,卓茂到密縣上任後,有廢除的事項,也有新設立的措施。官民嘲笑他,鄰城的人聽說以後都嘰笑他沒有才幹。河南郡為他設置了一位縣令。卓茂並沒有感到厭惡不滿,照常辦公。幾年以後,他所推行的教化形成風氣,以致路不拾遺。後卓茂升遷當京部丞,密縣的老少全流著眼淚,一路跟隨著為他送行。等到王莽攝政,卓茂因病辭官,回歸故裏。劉秀稱帝後,首先尋訪卓茂的下落。卓茂當時已七十餘歲。九月甲申(十九日),劉秀下詔書:“名譽滿天下,應當受最重的獎賞。現任命卓茂當太傅,封為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稱“舉善而教不能則勸。”是以舜舉皋陶,湯舉伊尹,而不仁者遠,有德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競逐,四海鼎沸,彼摧堅陷敵之人,權略詭辯之士,方見重於世,而獨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於草萊之中,實諸群公之首,宜其光複舊物,享祚久長,蓋由知所先務而得其本原故也。

臣司馬光曰:孔子說:“推舉善行,教育能力弱的人,人們就能互相勸勉。”所以,虞舜推薦皋陶,商湯推薦伊尹,邪惡不仁的人遠去,是因為這兩人品德高尚的緣故。光武帝剛剛即位,群雄競逐,四海之內像滾水般沸騰。那些衝鋒陷陣的人,有權謀而善辯的人,正為世人所敬重。而唯獨光武帝能起用忠厚之臣,表彰奉公守法的官吏,從社會最底層選拔人才,安排在公卿首位。他所以能光複漢室,長治久安,是由於他知道首先必須做什麼才能達到根本目的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