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3)

建平侯杜業上書詆曲陽侯根、高陽侯薛宣、安昌侯張禹而薦朱博。帝少而聞知王氏驕盛,心不能善,以初立,故且優之。後月餘,司隸校尉解光奏:“曲陽侯,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掖庭女樂五官殷嚴、王飛君等置酒歌舞,及根兄子成都侯況,亦聘取故掖庭貴人以為妻,皆無人臣禮,大不敬,不道!”於是天子曰:“先帝遇根、況父子,至厚也,今乃背恩忘義!”以根嚐建社稷之策,遣歸國;免況為庶人,歸故郡。根及況父商所薦舉為官者皆罷。

建平侯杜業上書詆毀曲陽侯王根、高陽侯薛宣、安昌侯張禹,而推薦朱博。哀帝小時候就聽說王氏驕橫,心裏對他們沒有好感。因為繼位時間短,因此對他們暫且優待。杜業上書一個多月後,司隸校尉解光上奏說:“曲陽侯王根,在先帝還沒入陵安葬之時,就公然聘娶後宮女樂五官殷嚴、王飛君等,在家置酒歌舞。王根的侄子、成都侯王況,也公然聘娶先帝後宮的貴人為妻。他們都沒有人臣之禮,犯了大不敬、不道之罪!”於是天子說:“先帝對待王根、王況叔侄,極為優厚,現在他們竟背恩忘義!”由於王根曾有立定陶王為太子的建議,因此僅遣送回封國。王況被奪爵,貶為平民,遣歸原郡。由王根以及王況的父親王商所舉薦而當官的人,全部罷免。

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師到北邊郡國三十餘處,壞城郭,凡壓殺四麵餘人。上以災異問待詔李尋,對曰:夫日者,眾陽之長,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昧亡光。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珥、數作。小臣不知內事,竊以日視陛下,誌操衰於始初多矣。唯陛下執乾剛之德,強誌守度,毋聽女謁、邪臣之態,諸保阿、乳母甘言卑辭之托,斷而勿聽。勉強大義,絕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貨財,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

九月,庚申(二十五日),發生地震。自京師至北邊郡國,有三十餘處地方毀壞了城郭,共壓死四百餘人。哀帝因為發生災異而詢問待詔李尋,他崐回答說:太陽,是所有陽性物質的主宰,是君王的象征。君王不行正道,則太陽會失去常度,暗淡無光。最近,太陽尤其不明亮,光彩被侵奪而失去原來的顏色,邪氣插入,暈霓屢次出現。我地位卑微,不了解內廷的情況,隻以太陽的變化來觀察陛下,誌節和行為都比即位初期大為衰退了。請陛下振奮陽剛之氣,意誌堅決,嚴守法度,不聽女人的請求,不受邪臣的擺布,那些保姆乳娘甜言卑辭的請托,絕不要聽。努力實現大義,不要在小處不忍。實在不得已時,可以賜予他們錢財珍寶,不可用官職去殉私情,因為這實在是皇天之大忌!

臣聞月者,眾陰之長,妃後、大臣、諸侯之象也。間者月數為變,此為母後與政亂朝,陰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強所惡,以崇社稷,尊強本朝!

我聽說,月亮是陰性物質的主宰,是後妃、大臣、諸侯的象征。近來,月亮多次發生變異,這顯示母後幹政亂朝,陰陽俱傷,兩相妨礙。外臣不知朝廷大事,我隻是相信天象。如果應對天象這樣解釋,那麼陛下所親近的大臣已不足依賴。陛下應親自另行尋求賢能之士,不要使邪惡之人的勢力強大起來,這樣才能使國家昌盛,漢王朝強大。

臣聞五行以水為本,水為準平,王道公正修明,則百川理,落脈通;偏黨失綱,則湧溢為敗。今汝、潁漂湧,與雨水並為民害,此《詩》所謂‘百川沸騰’,咎在皇甫卿士之屬。唯陛下少抑外親大臣!

我聽說五行以水為根本,水是公平的標準。實行王道,政治公平修明,則會百川治理,脈絡暢通。如果政治偏離正道,失去了綱常,則會江河泛濫成災。而今汝水、潁水騰漲漫溢,與雨水一起肆虐,給人民造成危害。這正象《詩經》裏所說的‘百川沸騰’,這些災害應歸咎於外戚之類。請陛下稍稍抑製外戚大臣!

臣聞地道柔靜,陰之常議也。間者關東地數震,宜務崇陽抑陰以救其咎,固誌建威,閉絕私路,拔進英雋,退不任職,以強本朝!夫本強則精神折衝;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弘等不足言也。弘,漢之名相,於今無比,而尚見輕,何況亡弘之屬乎!故曰朝廷亡人,則為賊亂所輕,其道自然也。

“我聽說大地行事溫柔平靜,這是陰性事物的正常狀態。近來關東地區多次發生地震,為了挽救上天怪罪而降下的災禍,應該崇陽抑陰。陛下要堅定意誌,建樹威嚴,關閉斷絕私下請托之路,提拔引進英俊人才,罷退不稱職的官吏,使本朝強大!根本強大了,就會精神振奮,所向無敵;根本衰弱了,則招災惹禍,被邪惡的陰謀侵淩危害。聽說當年淮南王謀反之時,他所害怕的隻有汲黯一個人,認為公孫弘等都不值得一提。公孫弘是漢朝的名相,今天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他尚且被人看輕,何況今天連公孫弘之輩都沒有呢!所以說,朝廷無人,就會被亂臣賊子輕視,這是自然的道理。”

騎都尉平當使領河堤,奏:“九河今皆滅,按經義,治水有決河深川而無堤防壅塞之文。河從魏群以東多溢決;水跡難以分明,四海之眾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從之。

騎都尉平當,被委派主管治理河堤事務。他上奏說:“古代的九河,現在全都堙滅難尋。查考儒學經義,治水有決開堵塞的河道、深挖河床等方法,而沒有高築堤防、約束水流的記載。黃河從魏郡以東多次發生泛濫決口,水道難以確定,四海之內那麼多人,是欺騙不得的。應該廣泛征求有浚川疏河能力的人。”哀帝聽從他的建議。

待詔賈讓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勢所不及。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遊波寬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為川者決之使道,善為民者宣之使言。’蓋堤防之作,近起戰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為竟,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裏,河水東抵齊堤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堤去河二十五裏,雖非其正,水尚有所遊蕩。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宮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沒,則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狹者去水數百步,遠者數裏,於故大堤之內複有數重,民居其崐間,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內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互有石堤,激水使還,百餘裏間,河再西三東,迫厄如此,不得安息。

待詔賈讓上奏說:治河有上、中、下三策。古人修築城郭,使人民定居,劃定疆界進行墾殖經營時,一定放棄在川澤之水彙聚之處,而要選擇在估計水勢不能到達的地方。大河不修堤防,而小河小溪可以流入,在地勢低下的地方,利用山坡修築圍壩,形成湖泊池澤,秋季可以利用它蓄水,水麵寬闊,水流緩慢不急迫。大地上有河流,就象人有口一樣,用土石修築堤防來阻止河水,就象塞住小孩的嘴製止他啼哭一樣。難道不是很快就止住了嗎?但是孩子的死期也跟著到了。所以說:‘優秀的治水專家,決開堤防,疏導水勢;傑出的政治家,使人民心中的想法宣泄出來,暢所欲言。’堤防的修築,曆時未久,興起於戰國時代。各自為了本國利益,修築堤防,堵塞百川。齊國與趙、魏以黃河為界,趙、魏這邊是山,而齊國地勢低下,於是齊國在距黃河二十五裏處修築堤防。河水東下到達齊國堤防,受阻,則向西岸泛濫,使趙、魏遭受水災。趙、魏也在距黃河二十五裏處修築堤防,雖然采取的不是正確的方法,但當時河床寬,足以容納。洪水時常到來,又走了,淤泥沉積成為肥沃的土壤,人民在上麵耕種,或許趕上很久都沒有發生水災,於是陸續在這裏興建住宅,遂成村落。若洪水經常泛濫成災,漂沒田宅人畜,為了自救,就把堤防修築得更高、更多,然後把城鎮稍作遷移,排除積水,居住下來。在這種狀況下,自然就會經常發生被洪水衝沒淹死的慘劇。而今黃河堤防,近的距河僅數百步,遠的有數裏,在舊有的大堤之內又修築數重堤防,人們居住其間,這都是前代的排水設施。黃河從河內、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兩岸都互有石築的堤防,疾馳的洪峰受到石堤的阻擋,急劇回轉,百餘裏之間,黃河兩次向西猛拐、三次向東彎折,擠迫到這種程度,自然不得安寧。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堤,勢不能遠,泛濫期月自定。難者將曰:‘若如此,敗壞城郭、田廬、塚墓以萬數,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毀之,故鑿龍門,辟伊闕,析柱,破碣石,墮斷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堤歲費且萬萬;及其大決,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且大漢方製萬裏,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

如今若實行上策,則遷移冀州洪泛區人民,決開黎陽遮害亭的堤壩,放黃河向北潰決,流入渤海。黃河西鄰大山,東近金堤,依水勢不會流得太遠。洪水泛濫一個月,自然就會穩定下來。有人將會詰難說:‘如果這樣,勢必毀壞數以萬計的城市、田地、房舍、墳墓,人民會怨恨的。’從前大禹治水,山陵擋路,則摧毀山陵,因此鑿通龍門、打開伊闕、劈分底柱、擊破碣石,使天地的原貌改觀。而城郭、田舍、墳墓不過是人工所造,何值得提起!現在瀕臨黃河的十郡,每年整修河堤的費用,將近萬萬錢,一旦發生大的決口,將毀壞無數。如果拿出數年治河的費用,可以安置遷移的人民,遵照古代聖賢的作法,確定山川的位置,使神和人都各得其所,互不相擾。況且大漢國土廣闊萬裏,何必與黃河去爭那一點土地呢!這計劃一旦實現,黃河穩定,人民安居樂業,千年沒有水患,因此稱為上策。

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法,然亦救敗術也。可從淇口以東為石堤,多張水門。恐議者疑河大川難禁製,滎陽漕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盡,當仰此水門,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堤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歲,故謂之中策。

至於在冀州地區大量修築運河渠道,一方麵可使人民用來灌溉良田,另一方麵又可分減水勢。雖然不是聖人的作法,但也是挽救危局的良策。可從淇口開始,往東修築石堤,多設水門。恐怕有人會懷疑,黃河這樣的大河,用渠道水門難以控製得住,而滎陽糧道運河的功能,就足可以驗證。冀州灌溉水渠,從頭到尾,正應仰賴於這種水門。各個水渠往往都要從這裏取水分流。天旱則打開東方下水門,使冀州田地得以灌溉;一旦洪水到來,則打開西方高處的水門,分散水流。這種方法,可使民田得到適當管理,河堤也不會毀壞。這實在是富國安民、興利除害、能控製水患數百年的辦法。因此稱為中策。

若乃繕完故堤,增卑倍薄,勞費無已,數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至於隻是修理完善原有的堤防,把低的地方增高,薄的地方加厚,消耗人力物力沒有止境,卻仍然頻繁地遭受洪災。因此這是最下策。”

孔光何武奏:“迭毀之次當以時定,請與群臣雜議。”於是光祿勳彭宣等五十三人皆以為“孝武皇帝雖有功烈,親盡宜毀。”太仆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曰:“禮》,天子七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荀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毀!”上覽其議,製曰:“太仆舜、中壘校尉歆議可。”

孔光、何武上奏說:“應撤除的親情已盡的祖先祭廟的名次,應當及時確定下來。請陛下與群臣討論。”當時光祿勳彭宣等五十三人都認為:“孝武皇帝雖然功勳卓著,但親情已盡,應撤除祭廟。”太仆王舜、中壘校尉劉歆卻提出異議,說:“按照《禮記》,天子的祭廟應有七座。七是正規的數量,可以作為常數。被尊為‘宗’的,不在此數中,宗是變數。如果有功德,就被尊為‘宗’,因此不可預先規定宗的數量。我們愚昧地認為,孝武皇帝的功勳那樣大,而孝宣皇帝又如此地尊崇他,不應該撤除他的祭廟!”哀帝觀看奏議後,指示說:太仆王舜、中壘校尉劉歆的建議可行。

何武後母在蜀郡,遣吏歸迎;會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盜賊,後母留止。左右或譏武事親不篤,帝亦欲改易大臣,冬,十月,策免武,以列侯歸國。癸酉,以師丹為大司空。丹見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書言:古者諒暗不言,聽於塚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屍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皆貴寵,封舅為陽安侯,皇後尊號未定,豫封父為孔鄉侯;出侍中王邑、射聲校尉王邯等。詔書比下,變動政事,卒暴無漸。臣縱不能明陳大義,複曾不能牢讓爵位,相隨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過。間者郡國多地動水出,流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失中,號令不定,法度失理,陰陽溷濁之應也。

何武的後母在蜀郡,何武派府吏回家鄉去接她。正逢成帝駕崩,府吏恐怕道上有盜賊,就留下沒有繼續趕路。哀帝左右親信有人指摘何武奉養後母不厚道,哀帝也想更換大臣,於是在冬季,十月,頒策書罷免何武官職,命以列侯身份回到封國。癸酉(初九),任命師丹為太司空。師丹見哀帝對成帝的施政措施多有更改,就上書說:古代,新君居喪期間沉默不語,國家大事,悉聽宰相處理。三年之中,不能改變先父的主張。先前,先帝的屍體棺柩尚在靈堂,就給我們這些臣屬以及親屬任官封爵,全都赫然顯貴榮寵起來。如封舅父為陽安侯,皇後的尊號還未確定,就預先封她父親為孔鄉侯,並解除侍中王邑、射聲校尉王邯等的職務等等。詔書連下,政事變動倉猝突然,急劇得沒有逐漸發展的過程。我固然不能公開表明大義,又不能堅決辭讓爵位,隨波逐流,憑空接受封侯,更增加了陛下的過失。最近,郡國多次發生地震,湧出大水,淹死人民。太陽和月亮昏暗沒有光彩,五星也失去正常的運行。這都是舉措失當,號令不定,法令製度悖於常理,陰陽混濁不清的反映。

臣伏惟人情無子,年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孝成皇帝深見天命,燭知至德,以壯年克己,立陛下為嗣。先帝暴棄天下,而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德,當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顏咫尺’,願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觀群下之從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附何患不富貴,不宜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丹書數十上,多切直之言。

“我看人之常情,若沒有兒子,年紀雖然六七十了,仍然多娶妻妾廣為求子。孝成皇帝深刻認識天命,明了陛下有至高的德行,以壯年之身,為公去私,立陛下為嗣子。先帝突然拋棄天下,陛下繼位,四海安寧,百姓不驚,這是先帝的聖德,正合天人合一的功效。我聽說:‘不要違逆天帝的威嚴,因為他離你隻有咫尺之遠。’願陛下深思先帝之所以選擇你為繼承人的深意,暫且克製自己,親自實行新君不言的古製,觀察群臣如何從善向化。天下者,是陛下的私產,陛下的親屬親信們又何愁不會富貴起來,不應該如此倉猝、迫不急待,那樣也不會長久。”師丹上書數十次,言詞多是痛切直率。

傅太後從弟子遷在左右,尤傾邪,上惡之,免官,遣歸故郡。傅太後怒;上不得已,複留遷。丞相光與大司空丹奏言:“詔書前後相反,天下疑惑,無所取信。臣請歸遷故郡,以銷奸黨。”卒不得遣,複為侍中。其逼於傅太後,崐皆此類也。

傅太後的堂侄傅遷,侍奉在哀帝左右,特別陰險奸邪,哀帝很厭惡他,就下令免去他的官職,遣回原郡。傅太後知道後,大怒,哀帝不得已,隻好又留下傅遷。丞相孔光與大司空師丹上奏說:“兩個詔書的內容,前後相反,使天下人疑惑,無法取信於民。請陛下仍把傅遷遣回原郡,以清除奸黨。”但傅遷終於沒有被遣歸,而且恢複了侍中的官職。哀帝受傅太後逼迫的窘況,都類乎此。

議郎耿育上書冤訟陳湯曰:“甘延壽、陳湯,為聖漢揚鉤深致遠之威,雪國家累年之恥,討絕域不羈之君,係萬裏難製之虜,豈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詔,宣著其功。改年垂曆,傳之無窮。應是,南郡獻白虎,邊垂無警備。會先帝寢疾,然猶垂意不忘,數使尚書責問丞相,趣立其功;獨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壽、湯數百戶,此功臣戰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業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動,國家無事,而大臣傾邪,欲專主威,排妒有功,使湯塊然被見拘囚,不能自明,卒以無罪老棄,敦煌正當西域通道,令威名折衝之臣,旋踵及身,複為郅支遺虜所笑,誠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嚐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懼敵,棄人之身以快讒,豈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慮衰,今國家素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畜,又無武帝薦延梟俊禽敵之臣,獨有一陳湯耳!假使異世不及陛下,尚望國家追錄其功,封表其墓,以勸後進也。湯幸得身當聖世,功曾未久,反聽邪臣鞭逐斥遠,使亡逃分竄,死無處所。遠覽之士,莫不計度,以為湯功累世不可及,而湯過人情所有,湯尚如此,雖複破絕筋骨,暴露形骸,猶複製於唇舌,為嫉妒之臣所係虜耳。此臣所以為國家尤戚戚也。”書奏,天子還湯,卒於長安。

議郎耿育上書為陳湯鳴冤,說:“甘延壽、陳湯為大漢在邊遠的異域血戰揚威,雪洗了國家多年的恥辱,討伐絕域不服從中國的君主,捕捉萬裏之外難以製服的強虜,難道有誰的功勞可與他們相比!先帝讚美他們,因而發布公開詔書,突出宣揚他們的功績,為此而更改年號,使英雄的事績,傳之無窮。與此相合,南郡貢獻白虎,邊陲再無警報,不用戒備。當先帝臥病在床,可是仍然念念不忘,多次派尚書責問丞相,催促他們迅速擬定功勞等級。唯獨丞相匡衡,從中排斥阻擾,僅封甘延壽、陳湯數百戶的采邑,使功臣戰士大失所望。孝成皇帝繼承的是前人已功成業就的基業,乘討伐戰勝之威,不須動一兵一卒,而國家安寧。可是大臣傾軋邪惡,意欲獨專朝廷的權威,排擠嫉妒有功之人,使陳湯隻身被拘入獄,無法向陛下剖白辯冤,終於以無罪年老之身,被拋棄在邊陲。敦煌正當前往西域的通道,從前威震遠方戰無不勝的名將,現在一轉眼卻成了罪徒,還要遭受郅支單於殘部的譏笑,實在可悲!至今奉命出使各國的使節,無不用擊殺郅支單於的事情來宣揚漢朝的強盛。借助英雄的功績去威嚇敵人,卻拋棄英雄本人,使進讒之人稱心快意,難道不令人痛心嗎!況且安定不可忘記危險,強盛必須憂慮衰弱。而今國家平時沒有文帝累年節儉積蓄的大量財富,又沒有武帝延攬的眾多勇猛善戰令敵膽寒的名將,所有的,隻是一個陳湯而已!假使陳湯已經過世,沒有趕上陛下當政的時代,尚且希望國家追錄他的功勞,聚土高築他的墳墓,以鼓勵後來的仁人誌士。陳湯有幸得逢聖世,現在距他立功的時間又不太久,如果再聽信奸臣的讒言,用鞭子把他驅逐到偏遠的邊塞,使他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有遠見之人莫不思量,認為陳湯的功勞,幾世以來無人可及,而陳湯的過錯卻是人情難免。陳湯尚且落到如此下場,那麼我輩之人縱使粉身碎骨,疆場捐軀,仍免不了還會受製於奸臣的口舌,被嫉妒之臣陷害成罪徒。這正是我為國家特別憂愁的地方。”奏章呈上去後,哀帝下令讓陳湯回到長安,後來就在長安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