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3)

三年(癸卯、前18)

三年(癸卯,公元前18年)

夏,四月,赦天下。

夏季,四月,大赦天下。

大旱。

大旱。

王氏五侯爭以奢侈相尚。成都侯商嚐病,欲避暑,從上借明光宮。後又穿長安城,引內灃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蓋,張周帷,楫棹越歌。上幸崐商第,見穿城引水,意恨,內銜之,未言。後微行出,過曲陽侯第,又見園中土山、漸台,象白虎殿,於是上怒,以讓車騎將軍音。商、根兄弟欲自黥、劓以謝太後。上聞之,大怒,乃使尚書責問司隸校尉、京兆尹,知成都侯商等奢僭不軌,藏匿奸猾,皆阿縱,不舉奏正法;二人頓首省戶下。又賜車騎將軍音策書曰:“外家何甘樂禍敗!而欲自黥、劓,相戮辱於太後前,傷慈母之心,以危亂國家!外家宗族強,上一身弱日久,今將一施之,君其召諸侯,令待府舍!”是日,詔尚書奏文帝誅將軍薄昭故事。車騎將軍音藉稿請罪,商、立、根皆負斧質謝,良久乃已。上特欲恐之,實無意誅也。

王氏五侯競相崇尚奢華。成都侯王商曾得病,想找個避暑的地方,就向皇上借用明光宮。後來,他又鑿穿長安城牆,引來灃水,注入他家宅第中的大水池,使可以行船取樂。遊船上樹立羽毛華蓋,四周全都張掛帷幔,還命令劃船的人唱越歌。有一次,成帝到王商的府第,看見池水是穿城挖渠引來的,十分惱怒,但隻含恨隱忍,沒有說話。後來,成帝微服出行時,經過曲陽侯府第,看見園中修築土山、漸台,模仿白虎殿,於是成帝大怒,用五侯僭越的罪行指責車騎將軍王音。王商、王根兄弟十分恐慌,就想用在自己臉上刺字割鼻的辦法,向太後謝罪。成帝聽說後,更加怒不可遏,就派尚書去責問司隸校尉和京兆尹;明知成都侯王商等奢侈、僭越等種種不軌行為,甚至窩藏壞人,卻都阿諛縱容,不舉奏揭發,將他們繩之以法。司隸校尉和京兆尹兩人在禁宮門外叩頭請罪。成帝又給車騎將軍王音下策書說:“外戚為什麼自己甘願犯罪從而敗落呢?竟然打算給自己刺麵割鼻,在太後麵前擺出一副受戮辱的樣子,大傷太後的慈母之心,從而危害攪亂國家。外戚宗族勢力過強,朕在他們的包圍熏染下,很長一段時間都軟弱無所作為,今天我要對他們一一處罰。你立即把王商等人召到你那裏,等待處理!”這天,成帝還詔令尚書,奏報漢文帝誅殺將軍薄昭的舊事。車騎將軍王音坐在草墊子上,請罪待刑。王商、王立、王根都背負刀斧和砧板,表示謝罪待刑。過了很久,此事才平息。成帝不過是要恐嚇他們,實在並沒有誅殺他們的意思。

秋,八月,乙卯,孝景廟北闕災。

秋季,八月,乙卯(十五日),孝景帝祭廟北門失火。

初,許皇後與班皆有寵於上。上嚐遊後庭,欲與同輦載,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後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班進侍者李平得幸,亦為,賜姓曰衛。

最初,許皇後與班都受成帝寵愛。有一次,成帝在後宮庭院遊玩,想跟班同乘一輛車,班推辭說:“我觀看古代的圖畫,聖賢的君王身旁,都跟隨著名臣,而三代末世的君王身旁,才有寵妾。現在陛下想讓我同車,是不是有些相似呢!”成帝對她的回答很讚賞,也就不再勉強。太後聽說了,高興地說:“古代有樊姬,今天有班!”班把侍者李平進獻成帝,李平受到寵幸,也被封為,賜姓“衛”。

其後,上微行過陽阿主家,悅歌舞者趙飛燕,召入宮,大幸;有女弟,複召入,姿性尤粹,左右見之,皆嘖嘖嗟賞。有宣帝時披香博士淖方成在帝後,唾曰:“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姊、弟俱為,貴傾後宮。許皇後、班皆失寵。於是趙飛燕譖告許皇後、班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冬,十一月,甲寅,許後廢處昭台宮,後姊謁皆誅死,親屬歸故郡。考問班,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蒙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訴;如其無知,訴之何益!故不為也。”上善其對,赦之,賜黃金百斤。趙氏姊、弟驕妒,恐久見危,乃求共養太後於長信宮。上許焉。

此後,成帝微服出行,到陽阿公主的家,喜歡上公主家的歌舞女趙飛燕,把她召入宮中,大加寵愛。趙飛燕有個妹妹,也被召入宮,姿容特別美豔,毫無瑕疵。成帝左右的人看見她,都驚歎讚賞。有位漢宣帝時的披香博士淖方成,當時正站在成帝身後,卻唾口水說:“這是禍水呀,定會撲滅漢王朝之火!”趙飛燕姐妹倆都被封為,一時尊貴榮寵,壓倒後宮。許皇後、班都失寵了。於是趙飛燕向成帝進讒言說,許皇後,班用妖術詛咒後宮得寵的美人,甚至連皇上都罵到了。冬季,十一月,甲寅(十六日),許後被廢,遷居昭台宮。許後的姐姐許謁等人全被誅殺,許後的親屬被逐歸原郡。審訊班崐時,班回答說:“我聽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我修行持正,尚且沒有享到幸福,如果做邪的事,就更不用想有好結果了。假使鬼神有知,不會聽取詛咒主上的惡訴;假使鬼神無知,向鬼神訴說又有什麼用呢?所以用妖術詛咒之事,我不會做的。”成帝認為她說的有道理,就赦免了她,並賜黃金百斤。趙氏姐妹驕橫妒嫉,班怕時間長了,終為所害,就請求到長信宮侍奉太後。皇上予以批準。

廣漢男子鄭躬等六十餘人攻官寺,篡囚徒,盜庫兵;自稱山君。

廣漢男子鄭躬等六十餘人,攻打官府,劫走囚犯,盜取軍械庫兵器。鄭躬自稱山君。

四年(甲辰、前17)

四年(甲辰,公元前17年)

秋,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縣、邑三十一,敗官亭、民舍四萬餘所。平陵李尋奏言:“議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跡而穿之。今因其自決,可且勿塞,以觀水勢;河欲居之,當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財力寡。”於是遂止不塞。朝臣數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處業振贍之。

秋季,黃河在勃海、清河、信都泛濫成災,淹沒三十一個縣、邑,衝毀官亭、民房四萬餘所。平陵人李尋上奏說:“討論治河之策的人,總想尋找九河故道,按照故道挖掘治理。而今趁著黃河自己決口,可以暫時不堵塞缺口,以觀察水的走勢,要想讓黃河有固定的水道,就應當讓它自己逐漸形成河川,再沿河川挑出河床的沙土。然後按照上天的意願加以規劃治理,必能取得成功,而且所用財力、人力都可節省。”於是就停下來,不堵塞黃河缺口。朝臣屢次提出災區百姓處境悲慘,成帝派使者安置賑濟災區百姓。

廣漢鄭躬黨與廣,犯曆四縣,眾且萬人;州郡不能製。冬,以河東都尉趙護為廣漢太守,發郡中及蜀郡合三萬人擊之,或相捕斬除罪;旬月平,遷護為執金吾,賜黃金百斤。

廣漢鄭躬的黨羽日益增加,勢力範圍愈來愈廣,曾攻擊四個縣,人眾將近萬人,州郡也鎮壓不住。冬季,朝廷任命河東都尉趙護為廣漢太守,征發廣漢郡及蜀郡兵共三萬人,攻擊鄭躬。有賊人互相捕捉斬殺,官府赦免其罪。不到一個月,叛亂平息。擢升趙護為執金吾,賜黃金百斤。

是歲,平阿安侯王譚薨。上悔廢譚使不輔政而薨也,乃複進成都侯商,以特進領城門兵,置幕府,得舉吏如將軍。

這年,平阿侯王譚去世。成帝後悔棄置王譚,使他沒有擔任輔政大臣就去世了。於是再次任用成都侯王商,讓他以特進身份主管城門兵,設置幕府,使他與將軍同樣有舉薦官吏的權力。

魏郡杜鄴時為郎,素善車騎將軍音,見音前與平阿侯有隙,即說音曰:“夫戚而不見殊,孰能無怨!昔秦伯有千乘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譏焉。周、召則不然,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己之親,等己不尊,不以聖德獨兼國寵,又不為長專受榮任,分職於陝,並為弼疑,故內無感恨之隙,外無侵侮之羞,俱享天,兩荷高名者,蓋以此也。竊見成都侯以特進領城門兵,複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必寵也。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每事凡議,必與及之。發於至誠,則孰不說諭!”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二人皆重鄴。

魏郡人杜鄴,當時官職為郎,他一向與車騎將軍王音要好,見王音從前與平阿侯有嫌隙,就勸王音說:“親人之間不應該疏遠,誰能沒有點怨恨呢?從前秦景公擁有千乘戰車那麼強大的國家,卻容不下自己的同母胞弟,《春秋》因此而譏刺他。周公、召公則不然,忠心為國而互相輔助,深明大義而互相匡扶。相互間,把對方當作自身一樣親密和尊重。不因自己德高望重,而獨享國家的榮寵;又不因自己年長,而專攬所有顯要的職務。將國家從陝地劃開,分別主持,二人同為天子的左輔右弼。因此內無遺憾怨恨的嫌隙,外無遭受抨擊侮辱的羞恥,同享上天的福佑,也同時負有高名的原因,就在於此吧。我看成都侯王商,以特進的身份主管城門兵,皇上還下詔,使他一如五府有舉薦官吏的職權。詔書的意思十分明顯,說明聖上一定要對他格外寵信。將軍應該稟承順從聖上的旨意,加倍改變過去的作法,每件政事,凡有建議奏章,都必與王商磋商。隻要發自內心的至誠,則誰又會不高興呢!”王音非常讚許他的看法崐,從此與成都侯王商親密。兩人都很看重杜鄴。

永始元年(乙巳、前16)

永始元年(乙巳,公元前16年)

春,正月,癸醜,太官淩室火。戊午,戾後園南闕火。

春季,正月,癸醜(二十二日),太官冰室發生火災。戊午(二十七日),戾後陵園南門發生火災。

上欲立趙為皇後,皇太後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後姊子淳於長為侍中,數往來通語東宮;歲餘,乃得太後指,許之。夏,四月,乙亥,上先封父臨為成陽侯。諫大夫河間劉輔上書,言:“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況於季世,不蒙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於天,不愧於人,惑莫大焉!裏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人婢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傷心,不敢不盡死!”書奏,上使侍禦史收縛輔,係掖庭秘獄,群臣莫知其故。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右將軍廉褒、光祿勳琅邪師丹、太中大夫穀永俱上書曰:“竊見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此;旬月之間,收下秘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托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隱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眾共之。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寬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震驚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戶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於掖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心,精銳銷,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美之風!臣等竊深傷之,惟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輔係共工獄,減死罪一等,論為鬼薪。

成帝想封趙飛燕為皇後,但皇太後嫌她出身太微賤,從中阻攔。太後姐姐的兒子淳於長任侍中,多次往來於東宮,為成帝傳話。經過一年多,才得到太後的旨意,予以允許。夏季,四月,乙亥(十五日),成帝先封趙飛燕的父親趙臨為成陽侯。諫大夫、河間人劉輔上書說:“往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因而有白魚入王舟、火焰變烏鴉的祥瑞,然而君臣仍然心懷恭敬和恐懼,臉為變色,互相戒勉。何況現在正處末世,沒有太子降生的福氣,卻屢次遭受上天降威震怒的變異呢!雖然日夜自責檢討,改過易行,敬畏天命,思念祖宗大業,精選品德高尚的家族,從中稽考挑選窈窕淑女,以承奉宗廟,順從神靈之心,滿足天下人的希望,然而要想有生子生孫的福氣,仍然恐怕太晚!可是陛下現在卻放縱情欲,傾心迷戀卑賤之女,想讓這樣的女子作天下之母,既不畏於天,又不愧於人,陛下的迷惑,沒有比現在更大的了!俚語說:‘腐木不可用做梁柱,婢女不可成為主人。’上天和人民都不讚成的事情,必然有禍而無福,這是街市小民和路人都懂得的道理,朝廷卻沒有人肯說一句話,我為此痛心,不敢不冒死勸諫。”奏章上去後,成帝派侍禦史逮捕了劉輔,囚禁在宮廷秘密監獄裏。群臣都不知道他被捕的原因。當時左將軍辛慶忌、右將軍廉褒、光祿勳琅邪人師丹、太中大夫穀永,都上書說:“我們看到劉輔從前以縣令的身份求見陛下,被陛下擢升為諫大夫,這說明他的話必具卓異的見識,正好深合聖心,所以才能夠被提拔到這樣的地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卻突然被逮捕,關押在秘密監獄。我們愚昧地認為,劉輔有幸為皇族宗親之一,位列諫臣。他新近才從下麵的縣邑來到,不懂朝廷規矩,獨自觸犯了陛下的忌諱,不足以深加追究。若是小罪,陛下還是應該隱忍一下;如有大罪,就應公開揭露,讓司法官吏去查辦,使大家都知道他的罪惡。現在天心不悅,屢降災異,水旱迭至。正處在應該施恩寬容,廣求建議,褒獎直言,使臣下盡言的時候,卻對諫諍之臣施以慘痛激烈的處罰,使群臣震驚,喪失盡忠直言之心。假如劉輔不是因直言獲罪,罪名又不公布,那麼就不能使天下家喻戶曉。劉輔是同姓近臣,本因直言而獲顯達,從管理親族、培養忠良的意義上說,實在不該把他幽禁在宮廷監獄。公卿及以下官員,見陛下很快地擢升任用劉輔,又迅速加以摧折,人人懷有恐懼之心,精氣頓銷,銳氣減弱,不敢為國盡忠直言了。這就不能顯示出陛下具有虞舜傾聽直諫的賢德,也不能推廣美好的道德風範。我們深深為崐此痛心,希望陛下留意考察!”成帝於是把劉輔轉移到共工獄,減免死罪,判處做三年苦工的“鬼薪”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