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像水蛇一般的女人,身體浮腫,頭發像是海藻一樣淩亂的貼在身上,一雙眼珠幾乎盡是紅色,從水缸裏出來之後也沒有停下來,而是一直變大著,直到近一丈的時候,才停下來。
女人站在水缸裏麵,但是身體浮腫得已經堵住了水缸,水缸附近有很多血,像是剛剛斬首了一個犯人似的。
水缸周圍散發著惡臭,外麵貼滿了黃色的符文,上麵寫著鱉爬一樣的紅字。
一對年輕的男女麵無表情看著眼前這個赤裸的女人,雖然沒有像躲在院外的人一樣,看見水鬼變得這樣大之後就逃出來,但他們看似鎮定,眼中卻是恐懼。
那年輕女子身上披著一件黑狗皮,雙腿藏於裙下,她身邊的小夥子直直站著,雙腿已經有一點抖了。
倒是難為他這麼高的個子了。
他們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女鬼。
隻要一張嘴,就能把他們活吞了一樣。
顧長安坐在樹墩子上,深吸了一口氣,瑤琴平放在雙腿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琴弦之上,十分流暢。伴隨著古琴,婉轉又有些哀愁的歌聲緩緩流出。
忽然之間,半空中悠悠揚揚的聲音,如鳴琴,似擊玉,一陣陣清亮柔和的簫聲配著瑤琴的聲音傳出了院子,可惜外麵的人本來趴在牆上偷聽來著,但是看見高過圍牆的水鬼,就都嚇跑了。
樂器的聲音傳到了水鬼的耳朵裏,不出所料,這個大個子女人尖叫了起來,水從她嘴裏流出來,淌在地上,但還是沒衝掉地上的血。
地上這灘是黑狗血,有辟邪作用的,那些驅鬼的道士都喜歡擺弄這些,就算逼出了惡鬼,也不能奈何他們。
顧長安師兄妹不一樣,自從他們開始為城裏人驅鬼之後,這裏就再也用不著那些可能治標不治本,也可能連標都治不了的江湖流人了。
其實擺弄這些驅鬼招魂的東西,雙安還是及不上專門靠這些東西吃飯的人,隻不過他們還有一招。
一但用辟邪的東西把邪靈趕出來,顧北安就會吹起消魂引,配著黑狗血,符文,強行製住惡鬼,這個時候顧長安再彈起離世謠,將惡鬼驅趕到陰間。
聽到樂聲的水鬼痛苦不已,像一條蛇似的,駝著背,惡狠狠地瞪著雙安,眼珠凸出,流著血,咧開的大嘴也有半,裏有依舊積滿了水,還在往外溢。
更令人緊張的,還是她嘴裏竟然有幾個同樣浮腫到快看不出模樣的人在撲騰,不斷地向著師兄妹兩人呼救。
一滴汗劃過顧長安的臉上。
琴音和消魂引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樣子,這個水鬼還是一點一點像他們靠近,湊近了看,裏麵的人都麵色慘白,一雙眼睛裏空蕩蕩的,張開大嘴呼救,可是嘴沒有舌頭。
顧長安看到眼前這樣恐怖的景象,故意閉著眼睛不去看,顧北安也側過頭,繼續吹奏著消魂引。
一股含著腥氣的寒氣撲麵而來,他又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隻是兩隻手都在簫上,不能拿紙符。
而顧長安更是有苦說不出,連後退都不行,現在還被琴聲壓製,如果琴簫兩個聲音其中一個斷了的話,沒準下一刹,他們兩個就會同樣到了水鬼嘴裏。
一陣淩厲的劍風閃過,一把長劍直直插在了水鬼的頭上,血紅的劍絛在風中獵獵作響。
感覺到了寒冷的氣息不見了,兄妹兩才雙雙睜開了眼睛,見那水鬼向後倒去,倒向水缸,‘砰’的一聲,炸開來了。
一瞬之間,顧長安隻感覺眼前一片血腥,水缸裏有一些爛肉滿出來,地上的血更多了,直接打濕了顧長安的鞋子。
“如果我沒有及時趕來,就隻能去河裏撈你們了吧。”
一個低沉,有點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熟悉。
十分熟悉。
二人轉過身去,是一個看起來近中年的男子,劍眉入鬢,烏發中夾雜了不少白發。
“師父。”
師兄妹二人異口同聲地道。
又是這樣,危難之中,再次救下了顧長安,雖然離世謠和消魂引都是通過他學會的,但是應淵除了會拿貼滿紙符的長劍刺邪靈幾下以外也不會什麼了。
每次師兄妹快要製止不住的時候,作為師父的應淵就會及時跳出來救下他們,這倒是讓他們越來越有恃無恐。
“為師在外就是為了尋找救你的藥,何苦再用這種方式,他們可會久記你的救命之恩?”應淵板著一張臉,對顧長安道。
看著兩個弟子身上都濕漉漉地,同時還散發著惡臭,應淵歎了一口氣,“都回去洗個澡吧,也辛苦你們了。”
院子外麵不知什麼時候,原來逃走的人都回來了,依舊圍地裏三層外三層,圍攏得嚴嚴實實,難得可以那麼近地看隻有書中才有的事情,隻要閑著的人差不多都來了。
其中賣煎餅的趙叔看著敞開的大門,對身邊的人道,
“這應淵進去還不出來,不知道有沒有一起治了那惡鬼。”
看起來矮小懦弱的秦二,道,“要是沒製住的話,大夥怕是都要走了。”
“啊!”
離大門最近的那個說書先生慘叫一身,跌坐在地上。
從裏麵出來的兩個人滿身血汙,還帶著一股惡臭,正是顧氏師兄妹。
眾人看到有說有笑的兄妹二人,心中也自然知道,水鬼已經被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