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看營盤規模這座大營足可容納二十萬大軍不過此刻營中隻有五萬妖卒而已。反正妖軍行動迅每四十裏路用不了半日就能走完餘下安寨紮營修築簡單防禦工事的時間多得是紀若塵便下令將營盤紮得大些一來讓眾妖卒陰將得以好好歇息二來則是在營中留出足夠多的空地以供道德宗弟子設立旗陣法壇之用。三來此刻紀若塵道行道心均再進一層山河鼎內玲瓏心已幻化出千瓣冥蓮此時此刻神威大進。神遊之際中軍大帳百丈之內若無上清修為人妖均無法立足。如此一來這般大的營盤便是剛敷使用而已。
紀若塵端坐帳中凝視著麵前地圖正在籌思行軍事宜然而思緒卻怎都無法集中早飄到了青城山上。
張殷殷相勸於他的拳拳赤子之心、切切深盼之意他怎會不知?雖然前生記憶隻餘下為數不多的零落碎片然而與姬冰仙、雲風相談下來對於道德往事已知道了許多。那溫柔如水的青衣也便浮出識海。其實他是記得與青衣的一夕交歡也記得許許多多同她相處往事。這個柔若春水的青衣妖還與蒼野中最後一點青瑩所幻化成的婷婷身影有七分相似。但在他眼裏這相似隻是形似而非神似。對於日日神遊八荒的紀若塵來不論看人看妖都是望其神而不是觀其形。哪怕青衣與青瑩的外貌一模一樣隻消神不似對他來即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他甘冒大險重歸人間一是為了尋找青瑩源頭二是不忿前生種種往事要來了卻未盡的恩仇。青瑩不知從何而來未必便能在人間尋到源頭這點他早已心知因此也不甚著急。人間若遍尋不獲便輾轉黃泉、或下落九幽即使搜盡酆都又或直上仙界亦複登臨星宮便又如何呢?總而言之他自會一界一界地找來。
雖也渴望與青衣一見但與張殷殷一樣這些都不足以令他放下前世恩怨。紀若塵不是不知蘇姀這些日子來正逼著濟下籌劃攻打青墟之事不過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下定決心不再回避定要上一次青墟。至於明皇與楊妃也是不可放過的兩個人。紀若塵重歸人間後已抓過不少各門各派的修士逼問之下已知曉當年明皇詔令下群修圍攻道德宗九成原因是由於楊玉環的陷害。前生他也曾見過楊玉環當時實在沒有料到她竟然會設下如此毒計挑動下修士與道德宗的恩怨。便是直到今日長安城已遙遙再望紀若塵也仍是沒有想明白楊妃為何要做出這種徒惹腥風血雨卻沒有明顯好處的事情來。
不過如今的紀若塵早無興趣知道她的動機對他來明皇楊妃此刻皆可視作是掌中之物既然他們當初做了圍攻道德宗的決定便須為此負責。
紀若塵還有一件事情始終未能明白那即是道德宗何以要破了下靈氣之源篁蛇又為何要將神州氣運圖送上人間。他自蒼野中成長見識遠非前生可比知道蒼野東方之主篁蛇衝上人間的雖隻是個分身但是本體道行必然大受影響少也得折損三成。如篁蛇這等黃泉之魔三成道行恐怕修行個幾萬年都補不回來。據神州氣運圖所載下靈氣之源共計有二十四處以應二十四節氣。每三處靈氣又對應一個先卦象以應八卦之數。八卦缺一必地失衡人間大亂。道德宗已取了三處靈氣之源再取一處則靈力之源所對象的先八卦必破。生靈塗炭再無可更改。道德宗過往行事雖然也有跋扈之處但觀其延綿千年的道統畢竟仍是正道領袖怎會突然做出這等禍亂下的舉動來?
或許若能從青墟宮活著回來該去找紫陽真人問個明白了。紀若塵如是想著。
吟風乃是真仙雖視下凡人如螻蟻但也不肯任螻蟻被欺淩屠殺是故出手阻止道德宗。紀若塵化身魔神麾下的陰兵鬼卒雖然無知無識在他眼中也與螻蟻無異可是麾下陰卒毀於鬼車、檮杌之手他同樣勃然大怒不惜重回陰司直斬了鬼車方才罷休。若非一時找不到檮杌下落他又心切回人間蕩平西京哪怕殺遍蒼野他也會將檮杌尋出來殺掉。
吟風所作所為不能錯或者對真仙而言他做的正是最該做之事。而對紀若塵來也有無數掃滅吟風的理由。因緣對錯如果僅是今生今世那還得明白理得清楚。可若是牽扯到前生後世是非曲直猶若團絲剪不斷、理還亂。
吟風與紀若塵一自上來一由地府升都不能是錯了隻是他們所行之路背道而馳便注定要在青城山上決一場生死。
紀若塵歎息一聲將紛亂思緒暫時放下。帳外隱約透進淡淡光已是將破曉大營中開始傳來人聲馬嘶。再過一個時辰妖卒們用過早飯便該拔營起行至長安外十裏再次下營。後日一早便是進攻西京的時辰。
一個時辰對紀若塵長不長短也不短。他再次閉目凝神沉入無知無覺的至靜之地文王山河鼎上四星君再次忙碌起來不住抽取九星河之力再化做無數星輝灑落在鼎心中綻放的冥蓮上。
星輝如雨而下絢爛萬方。一觸到冥蓮花瓣星輝即會被冥蓮吸得幹幹淨淨。又有無窮陰氣地火順著紀若塵神識彙聚至鼎底化成熊熊陰火灼煉冥蓮。在星輝滋養、地火淬煉下冥蓮中數瓣蓮瓣顏色漸轉漸淡終於有一片化成虛無。
一個時辰剛好過去即聽大營中軍號響起妖卒們已用罷早飯收拾好了營帳準備整裝出。紀若塵張開雙眼對於今日進境頗為滿意。
當冥蓮千片蓮瓣盡數轉成虛無之際便是他功行大成之日。
翌日清晨五萬妖卒剛剛抵達長安東門外尚未來得及布陣或是安營。留守長安的守備校尉一箭未便開城請降。此刻偌大的長安城中隻剩下不到二千的老弱殘軍稍精壯些的兵丁都被明皇帶在了身邊護駕留給他的皇命卻是率軍死守西京不得使賊軍踏入西京一步違旨即斬。這讓守備校尉如何選擇?是以紀若塵大軍一至他即刻投降。
墨色軟轎行入城門的一刻紀若塵掀開轎簾向這座數朝古都望了一眼體會著那撲麵而來的、千百年來沉澱而成的沉鬱氣息旋即又放下了轎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