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侍者入帳收拾殘席帳中氣氛才算稍稍輕鬆了些紀若塵左手持杯右手屈指輕輕在案幾上敲著心境重歸無喜無悲的冰寒。
在拜見安祿山之前濟下已從安祿山的親隨口中套出不少東西。原來早在一月之前道德宗與冥山便先後找上了安祿山一個以長生秘訣為引以下山河為餌勸安祿山自立為帝。另一個則以下大義相責以人臣之極、名留青史為鏡勸安祿山盡起北地精銳剿滅道德宗妖道。
一月以來雙方相持不下安祿山的態度也是搖擺不定。隻是道德宗除了尚秋水這十餘人外便再無後援來。而冥山則不斷加派人手實力漸漸雄強已有穩穩吃定道德宗的模樣。若非怕安祿山猜忌恐怕早就暗中火拚了這幾個道德宗弟子。
爭了一月有餘也沒個結果安祿山似也有些不耐煩了於是索性開個宴席將雙方及自己親信將領都聚在一起讓道德宗與冥山將各自的條件都擺出來看看同時也有讓雙方互相鬥法展示實力的意思。安祿山粗中有細知道道德宗與冥山此來都是誌在必得將條件都放在台麵上實際上是將這兩方都逼到絕處令他們將底牌都翻出來看看才好知道哪家開出的條件更加優厚。另一個環節則是令雙方各顯神通互相鬥法由此也好知道哪一方勢力更大潛力更雄甚至可以知道誰更肯出死力下血本。而最後則也是給參宴的眾將領透點消息看看他們的風向。
安祿山是有些不甘寂寞了濟下如是斷言。不然的話他隻消將雙方都回絕了憑著明皇的恩寵以及楊妃的裙帶安心在北地做他一輩子的土皇帝就行了何必弄出這麼多事端來?至於安祿山的心事其實也不難猜人臣之極自然是好可誰在私底下沒做一做更上一步的夢?
從入營閑聊到入席電光石火的功夫裏濟下言簡意駭的幾句話已將形勢解析得一清二楚。不僅是玉童就連紀若塵都有些疑惑這濟下何以能從這麼一點蛛絲馬跡中就推斷出這許多大事來。就算此前作足了功課此人之才也仍是非同可將來若非大聖大賢就必是大奸大惡。以目前情形看來這濟下還是成為大奸大惡的可能性多點。
轉眼間侍者已將散落的酒席收拾幹淨重新在安祿山麵前放置新幾新酒。尚秋水也服了丹藥臉色雖然仍蒼白如紙氣息卻逐漸穩定當無性命之憂。隻是那一襲白衣上的斑斑血痕仍是觸目驚心。
直至此時安祿山似才注意到紀若塵等人。他的目光落在玉童身上便再也挪不開張口問道:“這三位是……”
玉童淺淺一笑回道:“這邊是我家主人這位先生則是主人幕僚濟下。”
出乎意料安祿山聞言聳然動容竟然離席而起碩大身軀靈巧地繞過一地案席撲過去握住濟下雙手極為熱切道:“原來是濟先生!唉呀呀俺安祿山是個粗人過去沒機會與先生相識一直引以為平生憾事。現在先生都到了帳中俺居然對麵不識真該罰酒罰酒!”
罷安祿山接連自飲三杯這才算罷。他抓住濟下的手不放殷殷切切地道:“先生特意來到這裏想必不會急著走吧?這個這個先生如果不棄俺老安粗鄙無文還請多呆幾日多多指點。”
此時此刻安祿山眼中似乎隻有一個濟下連玉童和尚秋水都甩到腦後去了。
舉座皆愕然。不僅是玉童道德宗和冥山眾人多是少聞世事的均驚訝於這濟下的名氣竟然如此之大連三鎮節度使安祿山都要折節相交。
濟下含笑道:“當年一點虛名而已難為節度使大人還記著。現下我已投得明主當全力報效。我家主人乃是縱之才其實本用不著濟某我不過是略盡一點心意而已。”
安祿山這時才將目光轉到紀若塵身上歎道:“能得濟先生投效先生真是好福氣!哦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紀若塵也不起身淡淡回道:“我姓紀。”
安祿山知道他是不願全名這等世外高人多有怪僻所以也不以為意並未追問下去。安祿山當下就地盤膝坐下與紀若塵隔案相對舉杯過眉道:“俺是個粗人不那麼多廢話來先幹三杯!”
安祿山使個眼色旁邊立刻有一名將軍親自拎來一壇酒此酒極為有名乃是出自道德宗的仙酒醉鄉。此酒入口平和回味卻是綿綿泊泊無有止盡。酒量稍差些的隻消三杯入腹任你道行通也要睡到桌子下麵去。當年雲中居海老人曾以此和青衣拚酒也就戰了兩三壇的功夫便滑入桌下死也不肯出來自此傳為笑柄。
安祿山酒量極豪可稱酒中神仙可連下三杯後黝黑的麵皮上也開始泛起一層紫氣舌頭也有些大了。而紀若塵三杯入腹卻若無其事連口酒氣都不噴。不知情的人也就罷了道德宗眾人卻是群相聳然動容方始覺得這位紀先生有些高深莫測。
見紀若塵酒量深不見底安祿山重重一拍案幾大喝一聲後屈臂抵住案幾上身微微前傾目光如電鎖住紀若塵問道:“紀先生既然來到這裏該是準備有所作為的。敢問先生對今日之事作何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