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大道人甫一動手紀若塵即停了腳步緩緩回頭雙眼漠無表情地看著他。在紀若塵那無悲無喜的目光注視下道人越來越是不自在心頭寒意暗生幾乎將手中都凍得冰了!一番色迷迷的話才到一半他聲音就到了幾乎聽不見的地步不光收回了撫摸青衣臉蛋的左手連抓牢青衣雙腕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看什麼看!再看道爺把你眼珠子挖出來!”那胖大道人意識到了失態不由得惱羞成怒向紀若塵咆哮起來。
紀若塵淡淡地道了聲:“誰再敢動她一下日後我必斷其雙手!”罷即徑自向馬車行去再不向這邊望上一眼。
那胖大道人呆若木雞直到紀若塵行遠這才跳腳罵道:“凶什麼凶!害我三位同門性命道爺倒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幾!”
狠話雖已放下但他聲音卻是得有些不自然就連身邊人都未必聽得清楚更不必已然行遠的紀若塵了。不過胖大道人身旁的幾位同門都未有譏笑他之意人人盯著紀若塵的背影神色均不大自然。
片刻之後一個年長些的人才向青衣道:“隨我們走吧。”
青衣默然不語隨著他向馬車行去幾個羅然門弟子隨後跟來。這一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沒有人再願意接近青衣一步。
咣當一聲厚重的鐵柵門重重關上隨後嘩啦一聲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鏈將牢門鎖起。
紀若塵雙手抱膝靠坐在長滿了青苔的石壁上怔怔地望著不住滴水的地牢牢頂不知在想著些什麼。他想得如此出神黑暗陰濕的地牢撲麵而來的惡臭甚至於身邊的青衣都未有引起他的注意。
這狹牢房深處地底初入時覺得悶熱但呆得久了即會感覺到那浸骨陰寒。青衣花容慘淡顯然有些受不住牢中陰寒想要向紀若塵身邊靠去時卻又有些畏縮沒敢過去。
她咬著下唇反複猶豫終怯怯的叫了聲:“公子……”
紀若塵維持著原姿未動隻是嗯了一聲。
“公子係出名門正派而青衣隻是一介妖公子何以屢次相救甚至不惜自陷絕地?公子那顆朱丹本是救命用的又何苦為不使我開了殺戒就此用了?青衣……遲早是要殺人的。”
陰濕惡臭的地牢中惟有青衣那婉轉的聲音回回蕩蕩悠悠不絕紀若塵卻黓不做聲。這樣一個簡單問題竟把紀若塵給問住了。
紀若塵就這樣靜靜坐著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淡淡答道:“我也不知道就當是上輩子欠你的吧。”
青衣聽了也未做聲隻是怔怔地看著地牢一角。那裏有一汪積水渾濁的水滴一滴一滴自石牢牢頂滴落落入積水砸出一朵朵泥花。她就這樣數著水滴也不知數過了幾百滴方幽幽地道:“對不起青衣讓公子身處險地以後……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紀若塵隻嗯了一聲仍自出神想著。
青衣輕輕歎道:“公子無須煩惱我已告訴了叔叔他很快就會來的。隻是青衣以後可能……可能不能再相隨公子左右了……”
紀若塵訝然望向青衣她卻側過臉去不願與他眼光對上。
紀若塵終歎了一聲道:“這又是何苦?我宗後援轉眼即到羅然門從我們這裏拿去的東西終會叫他們十倍百倍的吐出來。”
青衣垂著頭幽幽地道:“那公子又在為何事為難?”
紀若塵也在望著那滴滴落下的渾濁水珠片刻後方歎道:“我在想今後當如何自處。”
青衣聽了隻是緩緩低下頭去不知道究竟明白他話中之意沒有。
地牢中陰寒愈來愈盛。
紀若塵終於不再抱膝枯坐輕輕一攬青衣的肩青衣當即馴順地偎在他懷中。
他看著的是漆黑的地牢牢頂眼中所見卻是一個灑然立於世間的身影。那一句“我也就是在你麵前才會裝裝溫良嫻淑。”言猶在耳。
青衣似有所感不由自主地縮成一團似是身上偎得熱了心中卻冷了。
羅然門建於雲嶺之西傲然峰上。一片開闊的地麵上昂然聳峙著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群殿群依照五行八卦方位順著稍長的南北中線向左右展開重樓疊翠飛簷重霄連楹接漢巍峨之極也奢華之極。
這些殿台觀閣俱以金石作磚白玉雕欄琉璃作瓦丹漆繪頂翡翠作屏無一處不是流金溢彩炫若七寶樓台耀睛奪目顯露出一派富貴之氣。
但羅然門宮群富貴是富貴了大多數樓台簇簇然的新少了三分古意。再縱觀整個宮群也略顯雜亂無章雖也有依時地氣布局但遠不如太上道德宮那般奪地造化之工硬改時、強轉地氣的大神通就連九脈宮群也要比羅然宮群強出三籌。
若太上道德宮乃是千載豪門羅然宮即是當世的一個暴戶。
羅然門本是一個碌碌無為的修道派百年前門中偶然收得了一對傑出弟子將本門道法揚光大又前人所未於是門中弟子修為大進。其後羅然門又仿道德宗之法廣開山門收錄弟子隻看資不問人品出身自此聲勢日盛稱霸五百裏。
羅然門行事素在正邪之間近年來崛起得又快行事難免霸氣十足偶有不講道理、仗勢欺人之興也實屬正常。
昔日一對傑出弟子如今早成大器一名為大羅真君現今身為掌門另一名為大然真君是為監宗對掌門有節製之權。
大然真君身長八尺體形肥碩生得濃眉大耳。此刻他正仰臥在一尊雲石刻成的躺椅上任透過琉璃頂而下的光照在自己身上雙眼微閉深吸緩呼口鼻間不住有繚繞雲氣進進出出。雲石台座左立著一株火紅的珊瑚樹右則是一座碧晶雕成的花架盆中植一截三尺神機木木上生著株扇麵大的紫芝。
良久大然真君才微張又細又長的雙目細聲細氣地道:“我看你喜中有憂究竟什麼事啊?”
雲石台座前跪著的正是率眾圍攻紀若塵與青衣的年輕人聞言忙道:“弟子日夕想著師父的大事今日見一浮滑少年攜一美豔妖同行於是自作主張上前盤問並擒了他們回山等候師父落。此次湊巧得了幾件寶物依弟子看當對三日後的大事有一錘定音之效。”
大然真君顯然頗不以為然道:“無方子你何時才改得了這胡吹大氣的毛病?一錘定音?你大羅師伯是那麼容易定的嗎?是什麼東西啊?先呈上來看看吧!”
無方子忙道了聲是將三件寶盒一一打開。他頗用心思用的寶盒乃是海鮫絲織就有隔絕寶氣之效顯是想給大然真君一個驚喜。
大然真君本安坐如山但寶盒一開寶氣隱隱透出與那尋常法寶迥然有異。他一雙細眼當即睜得老大騰地坐起一迭聲地叫道:“奇怪奇怪!這陣寶氣當真奇怪得緊!是什麼東西快快呈上!”
還未等無方子將寶物呈上大然真君已等不及了如一朵輕雲從雲石台座上飄下一屁股將無方子拱到一旁奪過三個寶盒一一觀瞧起來。
鏘的一聲仙劍赤瑩已出鞘三寸濛濛的豔紅光華登時將大然真君的臉映得通紅。他屏住了呼吸直至一盞熱茶時間過去才重重吐了一口濁氣道:“好好劍!不比你師伯手裏的那把飛星差了!有此劍在手我又何懼之有?”
大然真君拔劍出鞘細細看著赤瑩幾若透明的劍身又伸左手二指就想去拭一下劍鋒。無方子見了慌忙叫道:“師父心!劍鋒上塗了墜凡塵!”
大然真君手微微一顫登時心了許多。他又看了良久才將赤瑩歸鞘轉而提起了青衣那根二丈長鞭。
大然真君這一次渾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顫抖臉幾乎貼上了長鞭一寸一寸細細地從鞭梢看到了鞭柄不放過每一分細節。他閉目良久右手忽然握住鞭柄稍一運力長鞭既緩緩浮起一個又一個青色雷球從鞭身上浮出出劈啪聲響在空中緩緩遊走。當出到九顆青雷時大然真君與無方子須為雷威所引皆無風自起。
大然真君手又是一抖九顆青雷齊向長鞭聚來一一沒入鞭內。
“混沌鞭!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是混沌鞭!這世上原來真的有混沌鞭?此鞭在手別大事可成就是躋身下名門又有何難?又有何難!”
大然真君喃喃念了半方開了最後一個四方錦盒錦盒正中正放置著那枚玄心寶戒。玄心戒不露寶光不透華氣大然真君反複看了半也沒能看出什麼來。大然真君見多識廣知道此類寶物需特殊法訣才能開啟於是向無方子問起這枚戒指運用之象。
無方子言道所擒那年輕人手中常會無中生有地現出咒符、丹藥等物事後搜遍他全身上下除了這枚戒指外就隻有一些銀兩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藏物之處。
大然真君聽到‘無中生有’四字唇上兩縷細須立刻飄起。他一躍而起飄回雲座閉目凝思。
無方子剛叫了聲師父大然真君既抬手止住了他厲聲喝道:“別做聲!我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