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我終於見到了冀。
下午剛上課,班裏就發出像麥哲倫發現新大陸一樣的陣陣驚呼聲,我抬起頭看到一個二三十歲的男人,穿著幹淨的格子襯衣,身材修長,眉宇清晰。
“對不起,我是你們的色彩老師張冀,因為一些原因前幾天沒來上課,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可以友好的相處。”他紳士的自我介紹。我扶扶眼鏡,心裏想著他的《向日葵》。
陽陽在一旁不以為然,“一群花癡,天天,你覺得他帥嗎,你喜歡他嗎?”
“說什麼呢,他是老師,別胡思亂想,不過,長得是挺帥的!”
“唉,都是外貌協會的啊,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哦。”
“知道啦,幹嘛那麼緊張!”我開玩笑的問他。
“看你這個四眼妹就是又善良又單純,不知道世間險惡啊,你這個笨蛋還是在我身邊踏實一些。”他倒是理直氣壯。頭發上的一抹紅像個撒嬌的孩子微微露出半張臉。
我摸摸他的頭,偷偷笑他。
張冀給我們上課的時候真是又耐心又體貼,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從來沒對我們發過脾氣,跟學生相處的也非常融洽,同學們也說他是名副其實的大暖男,我實在想不明白這麼一個溫暖的男人為什麼畫那麼一幅畫。
很快,暑假就過去一半了,可我對那個張冀更是捉摸不透。這天下午下了課,我偷偷來到張冀辦公室門口,他還沒有走。屋裏泛著橘紅色的燈光,隱約聽到畫筆在油畫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我在外麵偷偷往屋裏望,張冀突然打開門,看見我在屋外,我有點不知所措。
他走到我麵前,“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
“我……我那個,有事要問你,”我有點緊張,“就是畫展上你的畫……”
“有什麼問題嗎,進到屋裏來說吧。”
我整理好情緒,跟他走進辦公室。我看到裏麵的景象,一間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間,右邊擺著一張簡單的沙發,沙發旁邊是辦公桌,屋子的中間放著巨大的畫架,畫架上還有一幅未完成的畫,畫架旁的地麵上放著一管管五顏六色的顏料,畫筆整齊的放在畫板上。
他坐在畫架旁,示意我坐下來。“你有什麼不明白,盡管問我。”
“我隻是不明白,梵高的向日葵向人們傳遞的是希望,是正能量,是充滿激情的,可是你卻用憂鬱的紫和藍來表現他,我真的不能理解。”
“你現在還小,很多你還不懂。我隻是表達我內心的壓抑和不得誌,我熱愛畫畫,上大學的時候我也滿腔熱情,充滿希望,可走進社會才發現,理想與現實相差太遠,在這個拚爹的時代,夢想照進現實這種事算是奇跡吧……”
“那梵高呢,他被人說成瘋子,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理解他,他最後還是成功了!”
“這些東西不能當飯吃的,他窮困潦倒一生,直到死後人們才認可他……可對於一個死人來說,這些有什麼用。”
“這難道還不夠嗎?他傳奇的一生,他的作品被後人記得,他流芳百世,這難道還不夠嗎!”
“……”
“……”
“也許,我真的不能理解他……”張冀走到我麵前輕輕拍著我的肩膀,“人這輩子要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以丟失最初的自我,我是一個反麵教材,不要學我哦,這半個月相處下來,我發現你在畫畫方麵很有天賦,好好學。畫家的一幅作品,就是體現了畫家當時的心境,所以,那不是一幅失敗的作品哦。”
走出張冀的房間,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我不知道未來的我是不是也會變成曾經我最厭惡的那種人……
夏天的風清爽的吹著,我卻感到絲絲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