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老舊又傳統的泥磚瓦房,牆腳以青磚起砌三十公分,能有效地抵擋春夏兩季的雨水侵蝕。再往上就是大塊大塊的泥磚堆砌而成的牆體,很難想象,隻是壓製成方塊曬幹的泥土,就能為居住其內的人類幾十年如一日遮風擋雨。屋頂以正中大梁為中心,構造成一個三角架支撐,上麵撲滿了青黑色的瓦片,猶如一片片魚鱗,鱗次櫛比,一絲不苟。
林知秋推門進入,雖然外麵的大門已經破爛,但是裏麵卻別有洞天。院子中間的天井鋪著大塊的青石,右側的一口水井裏,正倒映出天上的一片柳眉月光。林知秋剛剛走入,漆黑的院子突然亮起了燈光,這樣的一棟老房子,竟然還安裝了聲控開關。
“既然來了,就別偷偷摸摸的,直接進來吧。”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待客廳裏傳來,林知秋這才注意到,剛才還空蕩蕩的客廳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正躺在躺椅上抽著旱煙。長長的煙鬥頭部,每一次火光亮起,都會隨之升騰起一股嫋娜的白煙。
夜已經這麼深,這老頭子怎麼還不睡覺?
林知秋看看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夜裏一點多,他以為來見麵的會是那個塞給他紙條的美女荷官,卻沒想到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頭。
“別疑神疑鬼的了,你所有的困惑很快就會得到解答,進來吧。”
在老人的再次催促下,林知秋加快腳步,沒一會兒就來到了老人的麵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說道:“老先生,不知您找我來,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小友,你當真不記得老頭子我了?”
老人輕輕地咳嗽幾聲,把煙鬥在青石地板上磕掉煙灰,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林知秋認真地凝視了這老頭幾秒,雖然印象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始終找不到確切的記憶,於是隻能搖搖頭說道:“我常年生活在淮安,不記得曾與老先生有過一麵之緣。”
老人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林知秋坐下,然後坐起身來,說道:“林知秋小友,對我這個老頭子,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聞言,林知秋心中大駭,臥底計劃隻有虞正南父女,江潔兒母女確切知道,連城西分局的王凱德也是昨晚第一次按計劃接頭之後,才知道自己到底扮成了什麼樣子。這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老頭怎麼知道這張臉皮底下的真實身份?又怎麼會悄無聲息地安排一個美女荷官把自己引導到這裏?
“我剛才說過,你所有的疑問在我這裏都會得到解答。你不用懷疑我的目的,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就沒有機會坐在這裏與我聊天了。”
老頭子麵帶微笑,臉上的皮膚頓時皺成一朵雛菊,一雙渾濁的老眼不僅沒有瞎盲,反而銳利地像一束束射線,將別人的所有心事看了個透亮。在他麵前就像全身被剝得精光,赤|裸|裸地接受審視檢閱。
林知秋沒有接話,靜靜地等待老頭子的下文。聽,比說更重要。
“兩年前川省大地震,你從一個度假村的廢墟裏救出兩個老人和兩個八九歲大的孩子,你可記得?”
經過老人的提醒,林知秋的腦海裏像電影重放一樣快速搜索著過去的片段。經過短暫的回憶之後,一副畫麵終於重回腦海,稍一辨認,林知秋就確定了眼前的這個老人確實是當時被自己所救的老人之一,隻是當時每個救援者都在與時間賽跑,根本不可能去了解每一個被救者的身份。
“當年災區救援者數以千計,老先生又怎麼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當時確實一片混亂,我也是廢了好大力氣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和我老伴老了,就算沒被地震壓死也活不了幾年,可是那兩個孩子是我劉家傳宗接代的希望所在。你救的不僅僅隻是四條生命,而是劉家整個家族的香火延續和傳承。”
林知秋深感震撼,從這老頭的語氣來看,他無疑是一個龐大家族中的長者,那兩個孩子應該就是他的孫子。隻是聽起來恢宏大氣的一個家族,他怎麼會住在這麼老這麼簡單的泥磚瓦房裏,從布置上看,恐怕比一個普通人家還要差上許多。
“老先生言重了,小子隻是做了身為一個誌願者應該做的事情”,林知秋連忙謙虛致謝。
無功不受祿,老頭子這麼抬高自己,誰知道他接下來會要求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薑還是老的辣,這種人都是老成了精的,用“不見兔子不撒鷹”來形容他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