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是我對不起你。”袁溪橋開口,又覺得自己是在辯解,隻好將嘴緊閉。
冉竹愣了愣,手也頓了下,她知道自己該如何開口,讓袁溪橋心中愧疚更甚,然後為自己爭取到更大的利益,但是她也沉默了。
我隻是疲憊了吧?
冉竹對著自己的行為自嘲一笑,將袁溪橋的手放開,眼睛緊盯著門口,就是不看他。
如果是在另一個場合遇見,他們還有機會將已經和皮膚粘連在一起的麵具摘下嗎?
會不會隻是點頭微笑,錯肩而過,永世不相逢。
那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往事不可追。
醫院的門上的玻璃上一張臉突然出現,大眼睛,白皮膚。
冉竹嚇得尖叫,從床上站起,身子僵直。
“哐哐!”嬰兒砸著門,他的力氣很大,門隨著砸動,簌簌往下落灰塵。
“拿著!”袁溪橋將輸液椅上的棍子扳了下來,遞到冉竹手上,“等下他把門撞開了,你往左跑,我往右跑。”
“好。”冉竹點點頭,雙手緊緊握著棍子,眼睛也緊緊盯著門口。
袁溪橋也握著棍子,但是他卻沒有看門口,而是看著冉竹。
冉竹的臉沉浸在燈光之下,她很白,皮膚似乎在發光,她的睫毛也很長,像個小刷子,袁溪橋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冉竹的場景。
小小的女孩子,滿是無措,就這麼麵對著充滿惡意的人群。
要是你是我妹妹多好啊!
第一次見麵,袁溪橋就想這麼說,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反而是學著別人說了無數次愛。敷衍的,認真的,起哄似的,真真假假說了那麼多,將情感慢慢消耗,那個小小的影子始終存在在自己的心底,被歲月掩埋,卻從來沒有被消磨。
妹妹?這個稱呼是這麼的奇妙,像是某種易碎品,需要被捧在手心。
“冉竹。”
“嗯?”冉竹沒有轉頭,她仍舊看著門口。
“沒什麼。”袁溪橋搖搖頭,將心頭那個稱呼按下去,這裏實在不是抒情的好地方。
嬰兒終於將門撞開,衝了進來。
冉竹聽從袁溪橋的話往左邊跑去,心在胸腔中跳動,冉竹覺得它快要跳出來了,但是腳步不敢停,就隻好用手緊緊捂住,同時將恐懼也按下去。
身後,沒有腳步聲在跟著自己。
冉竹終於反應了過來,站定,回頭一看。
袁溪橋已經將嬰兒抱住了,嬰兒看著小,力氣卻大得嚇人,此刻身子被袁溪橋抱住,臉上的猙獰越發嚇人,青筋從白皙皮膚上跳出,眼睛也逐漸布滿了血絲,他張開了嘴,一口咬在了袁溪橋臉上,鮮血直流。
袁溪橋仍舊沒有放手。
“袁溪橋!你是傻子嗎?跑啊!”冉竹嚇蒙了,忘記了自己也身處險境,那些一直在大腦中浮現的算計終於在鮮血麵前逐漸褪色,她站著,眼睛中隻有一個人。
嬰兒的動作越發大了,袁溪橋的力量也越發小了,他的手在嬰兒的猛烈撞擊之下逐漸鬆開,最後隻聽見一聲猛烈的撞擊,嬰兒和袁溪橋終於分開了,卻因為用力過猛,兩個人砸向了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鮮血流了一地,袁溪橋一隻手捂住手臂,一隻手撐住地麵,拚命站起來,“冉竹,你跑啊,你還有留下來嗎!?”
冉竹看著嬰兒的臉,因為吸食了鮮血,他又長大了一點,臉部輪廓在肉中浮現——那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她的眼睛已經模糊,思維呆滯,耳旁的所有聲音都像從水上傳來,模模糊糊,帶著不真切感,而自己一個人在水底下沉浮,視線中,那張臉不斷放大,將所有的思維占據。
“媽媽。”她聽見有人在叫她,穿破層層迷霧,直入心底。
“是你嗎?”冉竹跪了下來,平視著孩子,“是你找回來了嗎?”
她張開了雙手。
孩子的影子在眼睛中晃動,模糊。
“小冉,你要好好讀書,才有出路,聽見沒有?”媽媽的影子在嬰兒後麵出現,那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