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冉竹破口大罵,神情倒是少有的緊張。
“是幻想嗎?我看過很多小說,鬼是可以控製人的心神的。”杜小蓮提出自己的猜想,見沒有人反駁,心中鬆了口氣,她一直害怕被嘲笑,在外麵,她是拖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她仍舊是拖累。
“那袁溪橋看見了什麼幻想?”方青時伸出手,摸著麵前的透明隔膜。
他們一直在教室呆著,後來見袁溪橋一直不曾回來,也就出來找,結果就看見了袁溪橋站在房間內,手緊緊牽著滿是血的林淮葉。
眼前的場景實在過於駭人。
袁溪橋神情專注,眼神溫柔,而他旁邊,林淮葉則被他緊緊牽著,身體已經完備,四肢俱全,卻沒有頭,隻有光禿禿的脖頸和一身的鮮血。
聽見有人叫袁溪橋,林淮葉轉了身,碎花裙子正麵對著眾人,脖頸之上,血流成河,將袁溪橋的衣衫也染透。
杜小蓮首先叫了出來,但是袁溪橋毫無反應,眼神依舊溫柔。
方青時想上前,一抬腳,就徑直撞上了透明隔膜,軟軟的,像是水流,卻堅硬無比,一拳砸下去,隔膜跟著凹陷,又很快反彈回來,光潔如初。
“林淮葉是想讓我們見證袁溪橋的死亡嗎?”冉竹的情緒恢複了,臉上重又戴上冷漠麵具。
“那我們要不要去救他?”杜小蓮問。
“救?怎麼救?”冉竹譏諷,腳步卻未動,若換成其他人困在裏麵,她一定拔腿就走。
“他是因為什麼情緒激動的?”宋隨川問冉竹,袁溪橋是看見那個小嬰兒的腿才情緒失常離開教室,現在他被困在這裏,幻境應該也和那個嬰兒有關。
冉竹沉默了片刻,看看袁溪橋,開口道,“我不知道。”
她仍舊不願意將一切坦白。
袁溪橋看著冉竹,聲音溫柔,“你放心,我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的,你把孩子生下來,我會養。”
十六歲沒能給出的承諾,二十歲終於將它說了出來,壓在心中的石頭開始鬆動,袁溪橋忽然覺得輕鬆。
那個時候年紀尚小,遇見這種事,隻會慌張,連醫院也不敢去,隻能吵架,互相指責,怨恨,將情感在爭執中消耗殆盡。
最後一別兩寬,各自卻不歡喜。
隻是背負了沉重的壓力,在人生的道路上踽踽獨行。
把孩子生小孩來吧,把錯誤糾正吧。
袁溪橋的眼中有狂熱,死死盯著冉竹的腹部,全身貫注。
然而一條腿忽然扔到他眼前,袁溪橋的專注被打斷,幻想也被打斷,眼前的景物再度開始晃動,依舊是刺眼的燈光,依舊是滿地的鮮血,眼前人卻突然變成了個無頭怪物,小小的身子,光禿的脖頸,纖細的手指。
袁溪橋愕然,聽到耳邊有冉竹的聲音,回頭,看見眾人在門外站著,其中冉竹的手上沾染了鮮血,神情冷漠桀驁,“清醒了嗎?”她說。
幻想就此終止。
袁溪橋聽見耳邊有笑聲,再看,林淮葉正拉著自己的手,雖然沒有頭,卻依舊能感受她的歡樂,笑聲從腹部發出,低沉有力。
他站起了身,將手抽出,朝冉竹跑去。
笑聲一路跟隨,幻境依舊無法放過他,十六歲的景物依舊一路跟隨,腳一落到地麵,景物就開始變更。
“這是哪?”當袁溪橋聽見杜小蓮這樣說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意識到自己在將其他人帶入幻境。
冉竹臉色煞白,她看著袁溪橋,明白了他的溫柔深情對象是誰。
是自己,是十六歲的自己。
然而這點溫情依舊無法打動被寒冰凍結的心,冉竹的目光越過了袁溪橋,看向了他身後的林淮葉。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正麵交鋒。
林淮葉站在原地不動,個子矮矮的,沒有頭,她的身形有些踉蹌,卻沒有會把她當成柔弱的小孩子,蘇澤深的慘狀還停留在眾人心頭。
兩方對峙,沉默在蔓延。
嬰兒的哭泣在寂靜中炸開,袁溪橋身子一抖,就要往前衝,被冉竹拉住。
“你看見了什麼?”她問。
袁溪橋看著冉竹的眼睛,聲音悲戚,“你,我看了十六歲的你。”
嬰兒的哭聲是從隔壁屋子傳來的,林淮葉似乎也被哭聲驚動,側過身子,踮起腳尖,仔細傾聽。
然而沒有頭的人真的能聽見哭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