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濤聞言,不禁心頭一懍,半晌,才對那老者點頭道:“多謝你了,倫伯。”說完,便朝著院中的書房走去。而那宋濤稱之為“倫伯”的老者,也一臉憂心忡忡,緊跟在宋濤身後。
宋濤的父母早亡,隻跟著祖父宋永,相依為命。祖父曾是魏國的大將軍,為魏文侯攻落了中山,而受封於靈壽。那“倫伯”,原正是宋濤祖父——宋永的屬下。他跟隨宋永留在靈壽,成了宋永的家仆後。便也改了姓宋,叫做宋倫。
宋濤忐忑不安地走進了書房,隻見祖父正背負著手,對著牆上掛著的寶劍,怔怔失神。祖父雖已鬢角花白,但身板卻仍挺得筆直,散發著淩人的氣勢。
宋濤走上前,囁嚅道:“祖父,濤兒回來了。”
宋永卻未轉過身來麵對宋濤,一時沉默不語,半晌才冷冷地開口道:“老夫問你,你可有偷竊家中的錢幣?”
宋濤聞言,不禁身子一顫,咬唇了片刻後,才垂首低聲答道:“有,但是……”
宋永轉過身來,大掌一拍案幾,怒道:“你是不是不把老夫的教導,放在心裏了?你小小年紀,就已犯偷盜。日後,定是個無用的廢物!”
宋濤抬起頭來,正要分辨。宋永卻不由分說地,朝宋倫怒喝道:“去,把家法取來。”
宋倫身子一哆嗦,老臉一皺,急聲勸道:“老爺,濤少爺還小,尚不懂事……”宋倫知道,宋永之子——宋舒,曾乃中山王的大將。宋永為魏文侯攻中山時,中山王便以宋舒的性命,要挾宋永。宋永卻不為所動,仍堅決帶兵攻伐中山。中山王最終大怒,將宋舒處死,做成肉羹,送給宋永。豈知,宋永連眼眉都不眨,當眾喝下了肉羹。接著,便大破中山,使中山歸入魏國之境。宋永有大功於魏,魏文侯在聽說了宋永食子之肉後,卻對宋永大為疏遠。最後,便幹脆將宋永封在靈壽,不許他再回魏國。從而導致了宋永性情大變,極為暴躁易怒。而他一生鬱鬱不得誌,卻又對宋濤寄托了無比的厚望,自是處處嚴格,對宋濤諸多要求。
宋永雙目冷芒如電,緊盯著宋倫,怒喝道:“怎麼?連你都要忤逆違抗我嗎?”
“宋倫不敢。”宋倫望了跪於地上的宋濤一眼,不禁心頭一痛。卻不得不去取來,如小兒臂粗的藤條,戰戰兢兢地交到宋永的手中。
宋永接過藤條,便“啪”的一聲,狠抽在宋濤的背上。怒罵道:“你這沒出息的東西,看你還敢不敢再偷竊?”說話之際,已是一鞭狠過一鞭,直抽在宋濤細小的身上。
宋濤卻緊咬牙關,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一聲都不哼,任由祖父抽打喝罵。宋永見宋濤一臉的倔強之色,不由抽得更是狠上幾分。抽得手累之後,宋永才扔下藤條,對宋濤冷哼了一聲,道:“這半個月內,你便給老夫好好地待在書房,哪都不許去。這裏的兵書,你全都要背得出來。半個月後,老夫再來考你。你若是背不出來,休想出這書房一步!”說完,便拂袖離開了書房。
宋永一走,宋倫忙上前去扶宋濤。宋濤卻禁不住吸了口冷氣,表情一陣痛苦。宋倫忙撈開宋濤的衣服袖口一看,隻見宋濤細嫩的手臂上,已是青腫藕紫了一片,簡直教人慘不忍睹。宋倫不由心中一酸,老淚便已落了下來。
宋倫扶起宋濤,抹淚道:“濤少爺,你且等老奴去拿藥來,你可別再讓老爺生氣了。”
“嗯……”宋濤艱難地點了點頭,宋倫便轉身走了出去,為宋濤取藥。宋濤抬起頭,四下望了眼房中堆得滿滿的兵書。心中卻不由亂想到:他本就喜歡看兵法典籍,祖父罰他在書房看兵書,對他來說,卻也不是苦事。
宋濤走到書架前,抽出一卷書簡,走到書案前坐下。稍一扯動,卻引得全身一陣疼痛。宋濤不禁苦中作樂地想到:好在,祖父隻是抽在他身上,而沒有抽到屁股。若不然,現在便是坐,都要成問題了。
即日起,宋濤便待在書房中,日夜苦讀著房中的兵書。便是一日兩頓飯時,宋濤也是手捧著書簡,而不舍得放下過。宋永偶爾過來看宋濤,隨便抽出一些問題來考他。宋濤卻是對答如流,小小的臉上,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睿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