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不知該不該走,思想鬥爭激烈。雖然不習慣網吧裏的氣氛和氣味,但這裏卻給了他一個逃避現實的空間,很不舍得離開。可逃又能逃到何時,他終究還要回到那間可怕的教室,麵對一個他害怕麵對的人。這時手機響起,吳玲玲打來的電話。
“池天說你從昨晚就一直沒在宿舍,你去了哪?”
“我——我在外麵。”
“你在哪過的夜?我還怕你尋短見了呢!”
“在網吧。”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不想回去。”周羽語氣裏有些哽咽。
“學校是你家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吳玲玲不知從哪位老師那裏剽竊來的名言。
“你放心了,我會回去的。”
周羽把電話掛斷,還是拿不定主意,問飛哥:“你有什麼打算,還想繼續玩嗎?”
“玩個毛啊,我今天要上早班。走吧,我順路送你回學校。”
“你一晚上沒睡覺就去上班?”
“還不都是你害的?”
兩人走出網吧,眼睛不自覺地眨了幾下以適應外界的光線。
清晨。城市的角落,像是一個從動輪,被市中心這主動輪帶動著,也開始了高速旋轉。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四處奔波的人們,和自己一樣,過著忙碌而單一的生活。
日子好像兩道鐵軌,遠遠看不到頭。周羽感到自己的生活,已經開始脫軌。
摩托車發動,周羽坐在後頭,卻再沒有半夜飆車的那種心境。眼前的景物慢慢變熟悉,直到車停下,那股心痛又在胸膛爆發——自己把黎雪當回事,黎雪把自己當個屁。在她眼裏,連當個小醜也不夠資格。
飛哥下車,說:“我上班了,你走回學校吧。小兄弟,別傷心了,好好學習。”
周羽摘下摩托帽還給飛哥,說:“有輛摩托真好,什麼都可以忘記。”
飛哥大笑一聲,說:“你別搞笑了,市區早開始禁摩了,這輛車也快報廢了。勸你一句吧,好好讀書,別弄得和我一樣。一個女人而已,媽的哪裏沒有?”
周羽反問道:“你有嗎?”
“當然有。吉他是我大奶,摩托是我二奶。”
周羽苦笑一聲,發現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他目送飛哥進了理發店,飛哥一晚沒睡卻十分精神,生龍活虎的樣子可以去打仗。
路邊賣豆漿包子的店鋪冒著熱氣。周羽沒有胃口光顧,緩慢地走回宿舍。
宿舍裏隻有池天在睡懶覺。池天見周羽一身落魄地歸來,問道:“你昨晚去哪了?”
“網吧。”
“媽的不是我說你,一個黎雪而已,搞得你生不如死。老子追蘇曉櫻追了幾年不還是一樣追?失敗是成功他媽啊!”
周羽喊道:“你的蘇曉櫻有把你的禮物當足球一樣踢走嗎?”
“其實——其實我也覺得黎雪做得過分了。不過你換個人不行嘛,吳玲玲多好,昨晚還一直問我你回來沒有,多關心你啊。”
“我沒心思考慮那麼多。我昨晚沒睡夠,你別吵我。”周羽翻身上床。
池天聞到一股學校違禁的味道,勸道:“你臭死了,一身煙味。你去洗個澡吧。”
“煙味能洗幹淨,心裏的傷疤怎麼洗?”
“畢業後自然會洗幹淨。”
“我怕我撐不到那天就崩潰了。”
“過一天是一天。不說了,睡覺。”
“你他媽睡到現在還睡?”
“老子愛睡,別吵。”
周羽明明很困,卻無法入睡,突然想起自己連早餐都沒吃,索性不吃了。這一躺就躺到了下午,一直逼著自己入睡,數羊數到了幾百隻,依然無法入夢。後來周羽反應過來自己午餐沒吃,索性不吃了。
其他舍友陸續回校,宿舍裏漸漸吵鬧,更打斷了周羽藕斷絲連的睡意。太陽漸漸西沉,離晚修的時間越來越近。池天招呼周羽去食堂吃飯,周羽想到此時胃已空得隻剩酸水,於是讓胃繼續空下去,躺在床上不動彈。
即使在深秋,天黑的時間依然很晚。可一旦變黑就黑得徹底,仿佛沒有過度似的。周羽坐起來,看著窗外的夜色,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到教室就要被刑法伺候了。該來的終究還是逃不掉。
他下了床,懶得進行梳妝打扮一切沒有意義的活動,鎖了宿舍門就往教室走。躡手躡腳地從教室後門進去,像個竊賊被送押進派出所的樣子——明知沒有退路,卻還想方設法地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