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路九號公館。
短信上寫著家教地址。上次許曼怡托我幫她補課，工資不少，隻是周末兩天一個月八天的工作，比我三個月的工資還多，這是暑假的第二個月，我當十五天家教，相當於我現在半年的工資。
香樟路公館林立，九號公館並不難找，暗金浮雕的門牌上刻著一個‘九號公館’，摁響了門鈴。很快一個圍著白色半身圍裙的阿姨過來給我開門，問了來由，讓我稍等，關上門入內。
我呼出一口氣，心裏頭說不出的難受。往事已逝，說難聽點不過是身份卑微。
踢著腳下的楓葉，很快阿姨便來給我開門。
入眼是一座人馬座雕像的噴泉，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大路，岔口過去可以停車，一路過去是一棟結合中、日、歐三種風格的大公館，歐式的公館整體，日式的榻榻米陽台，陽台外麵有個小溫泉，溫泉上麵有座古風古韻的亭子……我無法用言語形容這種精妙的設計風格，讓人第一眼見到便不由為它讚美，直歎這個公館的設計師的功力非凡。
一旁引路的阿姨似乎看出我的讚美，解釋道：“這棟公館是先生親自設計的。”言語中不禁透出自豪來。
我笑了笑，不言語。
大廳裏沒有人，我換上室內拖鞋後，阿姨道：“請您坐著稍等。”端了綠茶後便退下了。我端儀坐在歐式軟皮沙發上，看著霧氣嫋嫋的綠茶，姿勢不變。我深感大家族最看重的便是個人修養，許曼怡本就是財閥之女，從小到大的教養自然不錯，若不是那丫頭性子過硬和父親鬧翻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做粗活。
苦笑著等待，直到我全身僵硬，失去了知覺，回旋樓梯才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我連忙起身，女主人一身簡約的紅酒色寬鬆裙裝，五官柔和卻不出眾，但勝在氣質端莊身段曼妙，舉手投足之間是大家閨秀才有的落落大方。她示意我不必客氣。兩人坐下，我眼觀鼻，鼻觀心，不言語。她含著點點笑意說：“蘇螢你好，我可不是怪獸，不需要緊張。我看過你的簡曆，雖說大三輟學了，中學成績很優秀，輔導寶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是的。”我覺得我謙順的樣子像極了小姐的丫鬟。
“曼怡的朋友嘛，說來我們也挺有緣，我叫蘇月，我先生也姓蘇。”她莞爾一笑，抿一口溫開水，說：“我看好了說不算，寶貝順眼了才行，她從小父親就很少在身邊照顧，見父親的次數也少，可能是少了父愛，這孩子性子有些讓人頭疼。”
“總有辦法的。”我模糊蓋過去，總之我不能失去這份薪資優厚，看起來應該挺輕鬆的工作。
“葉子，葉子。”
啪嗒啪嗒，不疾不徐的木屐聲由遠而近，是穿著簡式和服的年輕日本女人葉子，年齡貌似和我差不多。
“葉子你帶她上去。今晚有蔣氏的篝火晚會，我去做個spa，待會過來的時候記得把我新買的那條彩繪的吊帶裙子拆了吊牌拿過來，還有，別穿和服去，篝火晚會有不少老古董。”她斜睨一眼葉子，囑咐道。
葉子未置一詞，啪嗒啪嗒著木屐領著我上去了。
“夫人我上去了。”告別後我跟著葉子上樓。
極長的回旋樓梯，上了三樓，樓梯口有幾隻枕頭和布娃娃，淩亂地散在四周，顯然是被人從房間裏頭扔出來的。我驚訝，葉子淡定彎腰一一拾起了枕頭，我把腳邊一隻布娃娃遞給她。
我問：“你們家大小姐？”有點拗口的日語，重拾了曾經的感覺。想來我的日語還是為了蘇煥而學的呢，蘇煥的祖母是日本人，他的母語是日語，當初為了和他搭訕，我數千個日夜惡補日語，從高二到大二，現在去做翻譯也綽綽有餘。
“是的。”葉子用漢語對我說，扭開了房門的一字把手。
一開門，裏頭衝出一股魚龍混雜的味道，香水味、畫料味、衣服新新的味道，各種不算難聞的氣味摻雜在一起，讓人心驚。房間裏一片昏暗，到處都是隨地亂扔的玩偶和枕頭，同樣是和所有女生一樣粉色夢幻的房間，放在這裏就像是蝴蝶飛進了墓園，再多的色彩也掩蓋不住悲哀。
“許姐姐？是你嗎？你快過來。”被子裏頭縮成一團的小人悶悶出聲，可憐兮兮的。
葉子走出去，用眼神告訴我：這裏就交給你了。我無奈歎息，好吧，讓我見識見識你有多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