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中看著方天若那副不要臉的表情,真想一腳給他踢過去。
張大人前半生趴在地上,兩隻胳膊也貼在地上,不停地給方天若磕頭,嘴裏哀求道:“方大人,求求你繞了我吧!”
“咚,咚,咚。”張大人額頭頻率均勻地磕在地上,額頭上很明顯紅起了一塊圓圓的小包塊,他每一次都像撞在顧顏中的心中。
顧顏中一手緊緊抓著胸口的文件,另一手抓著房梁,深深地呼了口氣,又慢慢地吐出去。
他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連呼吸都很困難。他很想把這塊石頭拿走,可是,他又不知道怎麼拿走。
張大人還在不斷磕頭,臉色慘白慘白,額頭上不停在冒汗,身子哆哆嗦嗦的。
顧顏中從他的眼裏看到了無助,也看到了他內心的極度恐慌。
顧顏中看著他,心中忽然也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慌,感覺空空的,說不出為什麼。
這種恐慌,就好像在茫茫黑夜中,駕著一隻小船漂泊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沒有現代導航設備,沒有指南針,甚至連天上的星辰都沒有,海麵上刮著陣陣寒風,一個浪接一個浪。
隨時都有可能被一個浪打翻,隨時也都可能被卷進漩渦之中,沉入海底。
唯一的辦法隻有劃船,不停地劃船,卻不知道往哪劃。
顧顏中好想下去扶起他,可是,他也知道現在不能這樣做。
他再看看方天若,他眼神中是無比的囂張,一點憐惜之意都沒有,時不時還給張大人丟一個鄙視的眼神。
顧顏中真想跳下去,把文件重重甩在他臉上,再給他兩個響亮的耳光。
“好了好了,你別在磕了。”方天若不耐煩地說道。
張大人臉上有些舒緩,迷茫中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他伸手慢慢去抓方天若的衣袖。
方天若白了張大人一眼,衣袖狠狠一甩,說:“張大人,這份文件,明日就要交給曾大人,現在文件丟了,整個樞密院都脫不了關係。”
顧顏中在心中暗暗地說:是你,不是整個樞密院。
方天若抓起張大人的衣領,繼續說:“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是,你主動去把這事情承擔下來,說是我讓你把文件給曾大人,你在路上不小心弄丟了。如果,你把這事情承擔下來,我會讓章大人替你求情。”
顧顏中聳聳肩膀,心想:你這樣的話,鬼都不會信,還拿出來騙人?張大人,你可千萬不要相信啊,如果真的可以求情,他為什麼自己不去,要讓你去。
方天若繼續說:“二是,你自己寫封遺書,說是你失職丟了,畏罪自殺!”
“畏罪自殺?!”顧顏中心中一緊,眼睛下意識眯成條線,看著方天若。
“大人,我還有弟弟……”張大人把手再次伸向方天若。
方天若握住他的手說:“如果,你承擔下來,你弟弟以後我會保證他衣食無憂。但是,如果你不承擔……”
方天若說著,把張大人的手狠狠甩開,一腳踹在張大人的肚子上說:“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大人……”張大人躺在地上,翻過身,要爬過去。
“滾!”方天若又狠狠丟下句話,“張大人,你最好老老實實把事情承擔下來。你最好不要有別的歪心思,就算往上告,你想想章惇章大人,是會聽你的還是我的。”
張大人用手撐在地上,又扶著旁邊的牆,慢慢地站起來,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拭去頭上的汗水,他輕輕地打開門。
他剛一打開門,在門外偷聽的官員們急忙散開。
他托著沉重的身子,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子一點力氣都沒有,額頭上冒著黃豆般的汗珠。
官員們都看著張大人,有的無奈地搖搖頭,有的深深地歎息,有的看著方天若,想說點什麼,欲言又止。
方天若看著官員們,毫不留情地大罵一聲:“看什麼看,都不想活了?”
顧顏中摸著胸口,不小心碰到他腰間的玉佩,玉佩磕在房梁上,他急忙抓起玉佩。
他心中一愣,忽然有種被震動的感覺。這玉佩是他在枯井中一片殘骨中找到的,這玉佩的主人不知道跟方天若有什麼過節,他居然把人害死了。
他緊緊握著玉佩,眼眶慢慢濕潤了,在心裏暗暗地說:是不是連你都看不過去了,要出來為張大人伸張正義。
顧顏中想著,把玉佩係在腰間,拳頭緊緊握著,看著方天若,眼神中透出無比的憤怒。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打死這樣的人渣敗類。
他深深地又呼了口氣,直接呼吸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又慢慢地一點點地呼出來,整個身子也慢慢地放鬆。
他閉上眼睛,在心中像複讀機般重複著告訴自己,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