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過了很久,韓陌楓出聲,直視著韓逸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在他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麼東西來,“您知道一個叫做韓逸的少年麼?”他問。
“韓逸。”韓逸皺眉,眼睛裏露出些思考的神色,“不認識,怎麼,韓家主和他有什麼關係嗎?”
“他是犬子,一年前從天海城消失了。”
“消失?”
“嗯,消失,雖然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可能在被什麼人追殺,但是我相信他還活著。”韓陌楓語氣堅定。
“您可真是個好父親,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韓逸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連韓隴這樣遲鈍的人,都聽得出他話語裏帶著的譏諷。
可是韓陌楓卻似乎毫無察覺,依舊在自言自語的說著。
“雖然我以前對他冷漠,有人欺負他我也不過問,但是那些事我一直都知道,甚至有時候偷偷的躲在暗處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人欺負,我怎麼能好受呢?可是我不能幫他啊,幫他就是在害他。”
“那個時候韓家內部也不穩定,二長老韓鑄野心勃勃,一直在暗中覬覦家主之位,如果我幫他他一定會成為別人攻擊的對象。還有許青雨,那個曾經和我同眠共枕的女人,不僅害死了我最愛的人,連我的兒子也不放過。”
他說道這裏,淒然一笑。
“都是我這個丈夫和父親他沒用了,保護不了他們娘倆,我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我的麵前,卻無能為力。那個時候我真的好恨啊,我恨自己為什麼是韓家的家主,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多年了還隻是個靈師期的廢物,如果那個時候我是靈宗修士,又有誰能,又有誰敢,欺辱他們?”
韓逸隻是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他。另一邊的韓隴和韓尹看著韓陌楓,一個臉色黯然,一個眼神變幻,不知所措。
韓隴拍了拍韓尹的手背,低聲在她的耳邊說。
“沒事,老大他不會怪你的,況且,你也沒怎麼欺負他嘛。”
韓尹聽他這麼說,略略心安,點了點頭。
“其實,我一直在等,一直再等,等著自己突破靈宗期的那天,我就能帶著他去找一個靈將期的修士,幫他吸收身體裏的陰煞。可是我到今天都沒有突破靈宗,而他,也不知所蹤了。”
“韓家主。”韓逸聲音大了起來,打斷了韓陌楓的自言自語,“雖然我不認識韓逸,也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更不知道他如今身處何方,是生是死,但我想告訴你,有些事一輩子都沒辦法改變。你救不了自己的女人,是因為你沒有勇氣,你救不了自己的孩子,是因為你不夠強大。”
“這個世界本就如此,弱者,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不要再說什麼後悔的話了,你可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緬懷他們,可他們都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
韓逸說完,站起來往外走去,到門口的時候腳步稍微頓了一下。
“韓隴,你跟我來。”
“我?”韓隴不明所以,撓撓頭,看了一眼韓陌楓。剛才韓逸的話,對韓陌楓來說,根本就是訓斥,可是語氣聽來帶著那麼多的埋怨和憎惡,讓人不禁想到,他們之間大概是有什麼很重要的關係吧,不然的話又怎麼能說出這些話來呢。
一個說出了自己埋在心裏那麼多年的話,自怨自艾。時光匆匆而過,那些多年前的事情他再也改變不了,所以後悔得想要死去,可是因為身為家主,卻不得不繼續苟活。另一個,則帶著多年累積的怨恨,訓斥著前者的懦弱和無能,保護不了妻子和孩子。那些赤裸裸的話語,不加掩飾,狠狠地撕裂了他的心傷。
“去吧。”韓陌楓衝他點點頭,蒼白的臉麵前擠出一絲笑容。可是誰都能看得出他的落寞,韓尹走到他的麵前,低著頭。
“對不起,我,我也曾經,欺負過韓逸,嘲諷他是個廢物。”
“沒關係,我不怪你,比起韓真那些人來,你們對他已經很好了。”
韓陌楓這麼說,韓尹臉色一紅,鼻子一酸。
“家主,我先下去了。”
“嗯。”
韓尹轉身跑出議事大廳,眼淚忽然就劃過了臉頰。她的悲傷來得那麼莫名其妙,大概是覺得韓陌楓那麼多年來心裏忍受著這些東西,讓人聽了難受吧。又或者是,她覺得自己以後也會跟韓陌楓一樣,一個人走過很多很多年。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跟韓隴在一起了,自己的爺爺,殺了他的爺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