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與落地
他的電影裏都有會飛的——不管是人還是一棟房子。《風之穀》中娜烏西卡禦風有術,駕駛滑翔翼;《天空之城》裏施達擁有飛行石,而所有人都在尋找飄浮在空氣中的機器島,天空裏是各式各樣的飛行器;《龍貓》裏大龍貓抽一個陀螺就在月夜裏飛了起來,一直飛到高高的樹冠上,別忘了那輛貓巴士也會“飛”;《紅豬》自然不用說,整部戲都與飛行器分不開;《魔女宅急便》裏琪琪是騎掃帚飛著送快遞的;《千與千尋》中千尋不會飛,但白龍可以帶著她飛……
這種對雙腳騰空的熱愛,坊間普遍認為源自於宮崎駿的父親,他於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在家族裏興辦的宮崎飛機製造廠擔任主管,負責生產零式戰鬥機和其它一些軍用飛機的舵麵、翼梢和風擋等。宮崎駿從小身體不好,不擅長運動,就對靜態的繪畫和物品感興趣,對飛行器的熱愛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將興趣發展到專業級別,是許多有過人之處的人物們都做過的事,比如愛潛水潛到馬裏亞納海溝的詹姆斯·卡梅隆,愛爵士樂就吹了一輩子單簧管的伍迪·艾倫。在日本航空公司JAL總部的大廳中,陳列著一架別致的小型飛行器,長得像一隻紅色的蜻蜓,名字叫做“Alcione”,設計者就是宮崎駿,在早期的幾部作品中,他會親自設計每個道具,但到了《哈爾的移動城堡》中,連最大的道具移動城堡都移交給其他人完成,但片中所有的飛行器他依然是自己一筆一筆畫出來的。
善於飛行,同時要更善於落地。
宮崎駿的作品常常帶給觀眾驚喜——即便是想象力豐富毫無秩序和邏輯感的孩子,也會驚喜,是因為他擅長“飛行”,但奇幻從來不是他作品的根本。
在接受《紐約客》采訪時,宮崎駿認為奇幻的想象力對他的影片非常重要,但現實主義更重要。他說,奇幻的形式下必須“有真實的心、頭腦和想象力”。奇幻這個詞在日本被用濫了,電視劇、電腦遊戲和一些動畫片都說自己富有奇幻色彩,但因為缺乏真實性,這種純虛擬的奇幻隻會“囚禁人類”。宮崎駿說,奇幻和真實是一個悖論,他會努力讓自己的影片充滿奇幻色彩,但這隻是為了表達現實的主題,他決不讓影片成為純粹的虛擬世界。為了獲得這些真實的細節,他會為了一個場景飛到歐洲,仔細觀察;不看電視和電影,創作之餘哪怕盯著一棵樹也好,去山裏走走也好,他常常在工作室的外麵放一把長椅,上麵寫著“請坐”,觀察來往的人們會有怎樣的舉動……
“即便花很多精力在手繪部分,他的畫風這麼多年也沒有明顯的變化,是因為作為電影人,他把重心放在了講故事上。”王婧談道,“藝術創作最忌輕車熟路,但我們為什麼能夠接受他29年來的一如既往呢?宮崎駿用他最擅長的形式來表現宏大的題材,內容的深刻足以讓我們忽略一成不變的形式。正如一個會講故事的人要比一個說話好聽的人更具吸引力。”
吉卜力工作室的名字意為“撒哈拉沙漠的熱風”,是二戰時意大利偵察機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宮崎駿的堅持。這間工作室裏,他要求手繪,注重細節,導致工作速度極慢。但他並不固執,與他並肩作戰的是高煙勳和鈴木敏夫,前者是動畫界的前輩,在構建故事和日常生活的描寫上有很深的功力,但不會畫畫,由宮崎駿來實現兩人的構想;後者是曾經采訪過他與高煙勳的業內記者,後來三人合作,鈴木敏夫成了很好的市場推手與製作人,電影的大賣離不開他的運營。
在這問聽起來很理想主義的工作室裏,事實上是以一種飛行的心態創作,落地的狀態工作,才合力打造了宮崎駿這樣的品牌——之所以他的引退惹人關注,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明晰的人選能夠接替宮崎駿,加入組合,繼續這個品牌的榮光。
(據《經濟觀察報》)
藝術創作最忌輕車熟路。但我們為什麼能夠接受他29年來的一如既往呢?宮崎駿用他最擅長的形式來表現宏大的題材。內容的深刻足以讓我們忽略一成不變的形式。正如一個會講故事的人要比一個說話好聽的人更具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