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瀟湘館,海棠社(2 / 2)

李紈道:“極是呢。起個別號,彼此稱呼倒也雅致,我是定了‘稻香老農’,無人可占的。”

探春想想,道:“我居住的秋爽齋,就叫‘秋爽居士’罷。”

眾人皆在那裏討論著,寶玉嫌什麼‘居士’‘主人’累贅,最後,終於定下了各自的別號。

探春叫‘蕉下客’,黛玉為‘瀟湘妃子’,寶釵叫‘蘅蕪君’寶玉,迎春,惜春也都有了各自的別號。眾人又是一陣喧鬧。

探春道:“這原是我起的意,我得先做個東道主人,方不負我興。”

眾人說:“既然這樣說,那明日你就先開社如何?”

探春道:“明日不如今日,就現在吧。讓一人出題。一個限韻,一個監場。”

迎春在一旁道:“依我說,也不一定要一個人出題限韻,還是抓鬮公道。”

李紈也道:“方才我來時,看見他們抬進兩盆白海棠來,倒是好花。你們何不以那海棠為題?”

迎春道:“既然如此,那就以那海棠為題。”說完,走到黛玉的書架前,抽出一本詩來,隨手一翻,竟是一首七言律,遞與眾人看了,都要做七言律。又見一丫頭,倚門而立,隨以‘門’而韻。然後又拿了韻牌匣子來,讓那小丫頭隨手拿了四塊。那丫頭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塊。

丫頭備下四份紙筆,眾人便悄然各自思索起來。唯獨黛玉一人,或看秋色,或與丫鬟們嬉笑。迎春又命人點了一支香,這香隻有三寸來長,燈草粗細,以其易盡。故以此為限,如果香盡未成,便要受罰。

一會,探春便想出來了,提筆寫紙上,又從新改了一回,遞與迎春。笑問寶釵:“蘅蕪君,可做出來?”寶釵回:“做是做出來,隻是做的不好。”

寶玉見黛玉還沒開始,便問黛玉:“你聽他們都做出來了。”黛玉回:“你別管我。”寶釵瞧見寶玉如此關心黛玉,心中一澀,低眉垂眼,也無人知曉她在想什麼。

寶玉見黛玉不理他,也顧不得許多,走到案前,提筆寫字。

李紈笑道:“我們要詩了,如我們看完還未交卷的,可是要受罰的。”

第一首詩自然是探春的。隻見探春的稿上寫著:

《詠白海棠》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銷魂。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眾人看了,稱讚一番,又看寶釵的。寶釵稿上寫著: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李紈笑道:“不虧是蘅蕪君。”說完,眾人又去看寶玉的。寶玉寫道:

秋客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大家看完了,你說我的好,我說你的好,獨獨黛玉還沒寫,眾人催促著黛玉,黛玉提筆一揮而就,擲與眾人。隻見黛玉寫道: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眾人看了,都道:“還是這首為上。”最後評出,黛玉瀟湘妃子局第二,寶釵蘅蕪君第一。寶釵心中暗喜,終歸還是覺得自己的學識在黛玉之上。黛玉對於第一第二都無所謂,本就是娛樂一下。

大家又定於每月的初二,十六這兩日開社,寶玉道:“到底還是要起個社名才好。”

探春道:“俗了又不好,忒心了刁鑽古怪的也不好。”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好不熱鬧。

最後黛玉道:“既然是以海棠為題,以海棠詩為開端,就叫個‘海棠詩社’吧,雖然俗氣些,因也是真有此事,也就不礙了。”

說畢,大家又商議了一番,用了些酒果,方才各自散去。